第五章（五）（1/2）

柳净瓶感伤地说：“血统论再不敢搞下去了！再搞下去，人血就没有猪血高尚了。”

赵俊良说：“友谊也成了奢侈品，再搞下去就荡然无存。”

马碎牛余怒未消地说：“这狗日血统论就不是个好工具！整死了人居然找不到凶手，岂非真的没天理了？”

只有秃子不以为然，他惋惜地埋怨：“王串串这狗日的糟蹋工具。有本事发动全校黑五类献血，却不知道那工具能卖钱！”

马碎牛张口就骂：“猪脑子，黑五类的血谁要？——俊良，这次游行我发现一件怪事：为啥以前支持血统论的人也来加入游行？”

赵俊良嘴角一咧，说：“北京在昨天已经把血统论极端分子全抓了。说是中央文革向导的决议。你的大游行给了他们一个体面的台阶。”

“他大谁人驴仔蛋！”抬头望见怀庆来了，马碎牛问道：“咋了？”

怀庆冷冰冰地说：“出大事了，石松杀了庞牛犊。”

“啥？”马碎牛紧张的险些喘不外起来。王串串的死相告无门，虽说游行轰轰烈烈、韩组长也当众肩负责任，但效果却令人寒心。这件事已经整的他疲劳不堪，他实在不想再为死人出头了。“又死人了？”他问。

“那天咱把石松抬回家后，庞牛犊很不满足。经常埋怨：‘马碎牛有啥权利管乙班的事？’约莫心中不忿，他昨天带着人回家去抓石松。详情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两人拉扯间石松即将愈合的胳膊又断了。也是一时激怒，他抓起菜刀随手就砍在庞牛犊的脖子上，其时鲜血就飚的三尺高。”

“现在啥情况？”

“还能有啥情况？”怀庆生气地说：“公安局把石松逮了。起源定性为阶级抨击；听说要枪毙呢。”

“狗屁阶级抨击，就是小我私家恩怨。”

赵俊良皱眉摇头，柳净瓶已经站不起来了。

全国大动乱已势不行挡。渭城六中也乱了。

文化课已经彻底从学校的日常部署中消失了。黑五类子女也许更敏感一些，约好了似的，一夜之间逃亡殆尽——连馍袋和铺盖都不要了。他们再也不需要在学校受歧视了，再也不需要遭受家庭和学校两方面的羞辱了。他们回到了生育和养育自己的家乡，去领会另一种羞耻和痛苦——那是和家人一起领受的一种悲痛而又悲壮的羞耻。

校园里随处都在传说着事情组要走的消息。这一不知是喜照旧悲的消息经由米教育主任的肯定后终于成为事实。钱校长也只是在西席会上轻描淡写地讲了几句，说是事情组已经圆满竣事了在六中的事情，就要重返事情岗位了。

尚有人说，韩组长的意见，欢送仪式全免，不要举行任何形式的欢送会了。消息一经证实，学生们不干了。各班议论纷纷，事情组来六中都干了些啥吗？就是部署学习和批判——他们不来，学校也能这样干。再就是搞了个血统论，整的六中天昏地暗！清理了一大批黑五类学生，揭了人家家里的老底还害死了三条人命——杀人犯石松笃定难逃一死。虽然六中的黑五类子女在六七级甲班不懈的斗争中重新坐回座位，但那些惊弓之鸟在同类枉死后照旧逃之夭夭了。纵然事情组再有本事往脸上贴金，也难掩失败之实。岂非这也算“圆满竣事了在六中的事情”？至于鼓舞郑浩然和他的“红红红”打人行凶、捎带着处分了以马碎牛为首的几个班干部，倒显得微不足道。

韩组长在全体师生大会上轻描淡写地做了一番自我品评，说前一阶段的事情有一定的偏差，但同学们照旧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