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奴第24部分阅读(1/2)
镜子里看那幅画儿一样。
“你在哪里?”是夜奴淡淡的声音。
画轴上仿佛有水流过,一阵涟漪过后是个粗沉的男音“在一间屋子里。”不是盒子?
“能看到什么?”
“长十步,宽五步,”看来是间窄小的屋子,“没有窗,四个大架子,很多书,很多卷轴,桌椅,笔墨纸砚,烛台,很多蜡烛。”不是夜明珠照明?
在地下室?或者异空间?
“没有茶壶茶碗?”
“没有。”
那么就不可能有人在此长时间逗留。也就是说,是一间密室?
“夜埠经常来?”
“不。”
“来过几次,做了什么?”
“两次。第一次把我挂起来,百~万\小!说,写字。第二次,思考,换蜡烛,写字。”
“写了什么?”
“不知道。”
“写了多少?”
“第一次写在本子上,好像账本或者手札。第二次用清水写在纸上,写完就烧了。”
“什么时候?”
“第一次十一月十二,第二次是四天前。”
四天前?就是夜奴刚开始炼魔的那天?
“还有没有别的人来过?”
“没有。”
挥挥手,画轴消失。
倾斜茶壶,一股温热的水流清亮亮的泻入茶碗。这里没有茶水,永远都只是微温的清水,连温度都几百年没变过了。
把茶碗放在桌角上,在对角处狠狠一拍,脆弱的木桌露出森森木刺,包裹着一卷书页。
这是历任兰楼楼主的手札,当然,也包括夜奴的父亲的。
静静的看了会儿,放回原处,拿起茶碗,木桌已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奴当了十年的兰楼楼主,未曾在那本手札上留下过只言片语。以前是觉得这楼主之位终究是弟弟的,自己不过是个代理,自然是不曾想过要留下些什么。现在,自己成了真正的、无人能取代威胁的楼主了,她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记述的东西。
手心中开出一朵兰花,凋零。墙上、桌上、地上开出无数的兰花,凋零。
夜奴踏出这间老屋,留下满地狼藉。
看看时辰还早,信步走着。
“佚钺锋带着遗儿去哪了?”
随行的侍女赶忙上前答话“佚少侠带着遗少爷去了上次小姐带少爷去的小镇子了。今儿个没集,在周边树林子里看新鲜呢。”
虽说兰楼里也有林子,但终究不可能像外面的野林子那样生动有趣,有漂亮的蝴蝶和威武的甲虫,还有五彩的鸟儿、丑陋的乌鸦,就连腐臭的树叶下都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些都足够新奇有趣了。
没想到,佚钺锋竟是个哄孩子的好手。
冬日里的雪景再美,看久了也有些单调。随意拣了处临水的栏杆坐了,看着对岸的寒柳,“说些闲话来听听。”
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她没有必要再为了什么而去搬弄是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放在眼里,只是闲了然身边的人说来当笑话听。
这些服侍惯了夜奴的侍女也都明白这些,直到楼主就算听了也只是听了,从不放在心上,也就不会借着这种机会徇私打击报复,只是拣些无关紧要的说来大家乐一乐也就罢了。
“前儿小姐身子不舒服,老九爷家的那位,就是在外头管马的那个老九爷,就是听说是跟老楼主一辈儿的那位,他婆娘硬是要给楼主献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了一筐子的烂草,非说是什么灵丹妙药,保管小姐吃了就好,隔天就活蹦乱跳的。说什么也拦不住,吵得大家都没办法了,最后还是青叶姐出马才给拦下了,收了那一筐子的烂草,赏了几个银子儿。本以为这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婆娘竟是送到眼前的银子不要,嘴里直嚷嚷着让小姐吃那烂草,说什么只要小姐的病好了,让她倾家荡产都心甘情愿,大家好不容易才劝住的。听说,后来还在马房里摆了香案,给小姐祈福,只是不知道菩萨会不会给她熏跑了。”这样的趣事惹来一阵阵的娇笑,莺莺燕燕好不热闹,都是平日里跟着夜奴伺候的人,知道小姐不在意这些,也就格外放得开。
“那后来呢?”小丫头笑出了眼泪,一边擦着一边问。
“后来就传开了,大家听了都笑这老女人不懂事。咱楼里难道还缺郎中么?什么奇珍异草没有,偏就他家的烂草是宝了?后来是小九爷,就是她的小儿子把那马厩里的香案给掀了,为了这个,老九爷家里还闹腾了好几天。老九爷受不了天天吵架,那么大岁数了,还专门给屠梁城送了趟马。”
马?屠梁城?——阿康?
夜奴笑笑的听着,并不插话。
“小姐,”见是青叶来了,一干婢女各归各位,老老实实的履行着做侍女的本分,敛声静气,不复刚才嬉闹模样。青叶走的近了,脸上带着笑,“忠家有喜,我这正要去给忠大哥道喜,便遇到小姐了。”
“什么喜事?”
“忠大哥的妾室有了。”
“礼厚些。”
“是。”顿了顿,仿佛考虑着要不要说,“小姐,今天遗少爷出去,看样子中午是回不来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奴婢想让厨房做些简单的送过去。省得吃坏了胃口回来让小姐着急。”
“不用了。佚钺锋会有分寸的,不会带他去那些下三滥的小酒馆子里吃粗食的。这孩子咱们是怎么养的他也不会不清楚,想必也不会随便给他瞎吃东西。再说,让遗儿看看外面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对他也有好处。你就别担心了,去做你的事吧。”
青叶担心?她何尝担心过小姐以外的人?若不是小姐心疼那孩子,她又怎么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娃娃这般挂怀?细细说起来,她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这些她并不会去辩解,否则,小姐肯定会赶她出楼——小姐一向都不喜欢她这种以她为天的性子。
“晚上他们回来了就让遗儿去休息,叫佚钺锋来见我,在冬苑。怜欲若是身子好便出来见见人,若是不好就歇着吧,只是用他那里的暖冬阁。”6801797
“是,小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这几天的拜帖整理整理送到藏龙那里去,晚上来我这里一趟。”说罢便转身走了,青叶行礼恭送。
“藏龙你跟忠肃一起把拜帖整理一下,十天之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都是小事,没什么重要的,交给汉斯做用不了一个时辰。但小孩子还需要历练,丢给他们玩好了。
“卧虎在议事厅等着,汉斯、阿康也过去。”
议事厅。
“汉斯,红月那边怎么样了?”
“刚到福寿国,目前为止,那个老家伙还算配合,没有什么大麻烦,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
“让她小心点,别在阴沟里翻了船,楼里的老人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不用给我省。那个老头子可是在那地方混了一辈子的,能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清醒点。大公国的丞相什么时候办事?”
“暂定于半个月后。”比凌凝还要晚几天。是为了避嫌吗?
“阿康,忠肃这孩子怎么样?”
“楼主,我不想做忠肃的老师。”
夜奴微笑,第一次,康朔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明他的态度——很好。
“原因?”
“属下不适合。”
“本楼主认为很适合。”
“我只是个新人,教不了忠小公子。”
“资历不是你的问题,充其量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借口。”
“属下尚未熟悉楼内事务,会耽误小公子的功课。”
“忠肃自幼在楼内长大,他很熟悉,不用你在这方面操心,而且,他还可以帮你,第二个借口。”
“属下……”
“我不是没有耐性的人,但我没有时间,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屠梁将军。”
“他?还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你确定这就是你真正的理由?”
“是。”
“这真的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夜奴既无奈又好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什么是兰楼吗?你确定今年过年时那些来拜年的王公贵族都是你接待的?我以为你是确定我、兰楼有这个保你的能力才想办法进来的,难道只是一时不得已的、没有出路时最后的赌博?阿康……”夜奴想叹息。
“楼主……对不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还没有适应。”
“半年了,还没有适应。如果你现在要离开我决不留你——我保你一世平安。”
“属下!”阿康应声跪倒,紧张得浑身僵硬,“属下不走。”
“你是在逼我血洗屠梁。”
?!
一个好的属下,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血洗屠梁城可以让阿康摆脱曾经的阴影,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她有爱护属下的心,更有完成它所需的一切能力!
第六十八章
夜奴微笑,正待要答些什么,便有婢子进来通禀说是遗儿来了。
遗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已经是他平日里睡觉的时辰了,更何况今天跑了一天,定是累极了,怎却跑到了怜欲这里来?
“照顾少爷的嬷嬷仆妇可有跟来?”
“回楼主,宋嬷嬷、梁嬷嬷来了,还有四大丫头跟着。”
嗯,这样便好,无论如何不能让少爷一个人半夜三更的四处乱跑,若真如此便太没规矩了。
“让他们进来吧。”
看着嬷嬷要在外间给遗儿除去大氅再进里屋,夜奴便扬声道“进来吧,仔细在外面冻着了。”
老嬷嬷应了一声,抬手掀起帘子送遗儿进来,冲夜奴行个礼便下去了。
招呼遗儿过来,伸手揽在怀里,抚着略显冰凉的小脸儿,柔声问道“这么晚了,来找怜欲哥哥有事么?”
穿着一身芽黄缎面衫子的小人儿依偎在她的温暖里,仰起白净细嫩的小脸儿,柔软清亮的童音轻轻响起,“遗儿不是来找怜欲哥哥的,”在她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软软的靠着,“遗儿是来找姐姐的。宋嬷嬷说姐姐在这里,遗儿便来了。”
“找姐姐有事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小人儿低头沉思,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能让一个一天到晚无忧无虑的孩子这般为难的,会是什么事呢?
“姐姐和钺锋哥哥吵架了吗?”想了很久,找不到更婉转的说法,小人儿只得柔柔的低声问道。
从来不曾在遗儿面前说过什么,相信底下的人也不会多嘴,那么,他又是如何察觉的呢?难不成是佚钺锋那家伙?夜奴一向自认看人很准,或许,这次是她高估了他的人品?
“遗儿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个单纯的孩子,不想他随便被人利用。
小人儿煞有其事的摇着头,“今天早上,姐姐一见到钺锋哥哥脸色就好难看,而且你们说话的时候语气好奇怪,感觉很凶。今天钺锋哥哥陪遗儿玩儿的时候一直都不专心,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哎呀,反正就是很不对劲,姐姐是跟钺锋哥哥吵架了吗?”
不得不赞叹这孩子的敏锐,兰楼楼主的脸色心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懂的。“明天佚钺锋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孩子继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钺锋哥哥不想走,是姐姐要他走的。”
“没错。”
“为什么呢?钺锋哥哥对遗儿很好,不是坏人,姐姐为什么要他走呢?”
夜奴笑着解释,“并不是只有坏人才会做坏事。事实上,这个世界上一大半的错事、坏事都是好人做的,或者说是那些不是坏人的人做的。”见小人儿不解,“比如说遗儿刚刚画完一张很好的画儿,墨还没有干,宋嬷嬷怕别人不小心给弄坏了,于是就折起来收好,你说这会怎么样?”
小人儿惊呼,“画儿就花了!还没有干怎么能收起来呢?一定沾得到处都是,根本就不能要了——好可惜。”
“如果是遗儿很喜欢的画儿,这样毁了,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小人儿点头。
“毁了遗儿很喜欢的画儿,让遗儿很难过,那宋嬷嬷是不是做错了事?”
小人儿想了想,点头。
“也就是说,宋嬷嬷做了坏事,”顿了一顿,“那么宋嬷嬷就是坏人么?”
小人儿又想了想,摇头。
夜奴微笑,“这便是了,做坏事的人未必都是坏人。基本上绝大多数的坏事、错事,都是因为人们的无知和愚蠢造成的,而非坏心。佚钺锋不是坏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做坏事,所以姐姐必须让他走,现在遗儿明白了吗?”
小人儿继续低头思考着,末了,缓缓抬头满脸疑问,“钺锋哥哥很无知吗?”
夜奴点头。
“那遗儿也很无知吗?钺锋哥哥懂好多东西,遗儿都不知道。”
微笑,“遗儿还小,自然知道的少一些,以后遗儿长大了,就会懂得很多东西。”
小人儿依旧满脸忧虑的倚在温暖的臂弯,低声呢喃,“遗儿不要无知,”仰起头来,“姐姐,教遗儿变聪明好不好,遗儿不要无知,遗儿不要被赶出去!”
夜奴微笑,“当然。遗儿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只要是做错了事,便该受罚。好心办坏事并不值得同情,更加不可原谅。记下了?”
小人儿点头,“所以钺锋哥哥一定要走?”
“对,这就叫做防患于未然。在坏事到来之前便做好一切准备阻止、延缓坏事的发生,也叫做未雨绸缪。”
小人儿眨着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明白了多少,记下了多少。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给遗儿讲的太深了,不该是小孩子可以领悟掌握的,可是,她就要没有时间了。不管遗儿能否明白她的苦心,还是想多教他些东西,那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那钺锋哥哥弄明白了还可以回来吗?”
抚摸着遗儿的小脑袋,夜奴格外温柔,“遗儿很喜欢钺锋哥哥?”
小人点头,“是啊。”
“遗儿知道钺锋哥哥今年多大了吗?”
“不知道啊。”
“钺锋哥哥的年纪比姐姐和遗儿的年纪加起来还要大。”
那又怎么样?不仅遗儿不解,即便是始终在一旁静听的怜欲也不明白佚钺锋的年岁与他们正在谈论的事有什么关系。
“钺锋哥哥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一般而言,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学会,那么他这一辈子还能学会的几率就不是很大了。所以,对于佚钺锋的回来,我并没有抱多大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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