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曲肝肠断（2/2）

钿头银篦击节碎， 血色罗裙翻酒污。”

美景美人，周星文也有些醉了。词中情景，是那么熟悉，年少时，他何尝不是画舫中‘争缠头’的‘五陵少年’之一？ 用银钗击节，醉到兴致，误撒美人一身清酒。

那时少年打马，载歌载酒，无忧无虑。

何尝不是下一句描述的：

“今年欢笑复明年， 秋月春风等闲度。”？

丁白二人仍不停唱着：

“弟走从军阿姨死， 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 老大嫁作商人妇。”

丁珂声音细腻温柔，白谷声音低沉磁性，二者合唱，交相辉映，妙不可言。

待最后唱到：

“去来江口守空船， 绕船月明江水寒，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 梦啼妆泪红阑干，红阑干。”

曲已唱完，四周静谧，声音久久不散。

江平之睁开眼来，抚掌称好，周星文已是潸然泪下。

回忆、欢乐、亲人、征战，情景一幕幕袭来，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面对生死也不曾畏惧，却在此时崩溃了。

周星文端起酒碗，泪流满面，

以一种奇怪的却十分动人的韵律和节奏说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 万 骨 枯。”

江平之被这种情绪感染，对周星文相视，

朗声道：“诸君，请尽饮此杯！”

……

一场大醉，众人从下午喝到迟暮，

从迟暮喝到月满当头。

三个酒缸已空了两个半，陶碗有的还在桌上，有的摔到了地上。

曲子早已停歇，

唯有明月高挂，静默无声。

此时已没有几个人是清醒的了，

每个人都想喝醉，每个人都已醉了。

在这个世道，生存本就是残酷的事情。

只要还能喝醉，

就能获得一丝慰藉。

就能短暂地逃避这份残酷。

所以还能喝醉，

是他们大多数人不幸的经历中唯一幸运的事情。

离别，死生，痛苦，囚禁，

前路未卜的命运，

这些厚重的命题，都得以用醉来逃避；

也只能用醉来逃避。

这就是醉的妙处，

所以苦命的人都喜欢喝酒，

都喜欢醉，

不同于胜利者饮酒时的豪迈和风情；

也不同于品味高雅者饮酒为了品尝滋味，

他们只是享受着这世上万千快乐中可能唯一属于他们的一种；

为了逃避不能被逃避的事；

忘记无法忘记的人。

他们此时，

无论是趴在桌上或是躺在地上的，

无论是说着梦话的，还是仍一碗一碗往自己嘴里送酒的，

都是快乐的。

无论是正酣的美梦，还是浑身的暖意；

亦或者是身旁遍地的金兵尸体，

都在提醒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他们不是最不幸的人。

如此，

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