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不须归（1/2）

(江城子)切金断玉水归一。起风雨。雨不归。

暗影随身，次次无功成。

长叹世间圣无数，能怎样，跪恳诉。

两滴雨珠，两滴极大的雨珠，就像是熟透的无锡水蜜桃，就像是剥了皮的滑嫩鸡蛋，饱含水分，晶莹丰满。

这两滴雨珠一滴是顺着正厅屋檐的瓦沟流下，掉落的所在是秦先生身体的前半段，秦先生趴在地上，准确说也就是滴向秦先生的后背心。另一滴雨珠是从轿厅的屋檐上掉落，是直奔秦先生后腰脊椎处的。

秦先生趴着露了一颔首，这正好相当于立在两步之后可以露头的所在。那么这两滴雨珠的掉落点也相当于立在两步之后人的天灵盖的前后。可是这雨滴却接不得，秦先生听鲁承宗说过，这雨珠要接了，命就没了。

两滴雨珠没有打到秦先生，秦先生是滚爬着躲过那雨珠。这雨珠落地后并未湿成一片，而依旧是一个抖晃透明的圆球在地面上蹦跳、转动，就像是活的一般，并顺着不易察觉的坡度朝着各自的偏向滚已往。秦先生知道这是在往回道中流，雨滴是要通过潜伏的回道重新部署到坎位之上。

虽然躲过雨珠，但秦先生的身体没有躲进阴影，而是朝着坎面的中心稍稍进了一点。这样他袒露在坎面中的身体措施就更多了。又是三滴雨珠落下，掉落的目的依旧是秦先生。秦先生再次转动躲避已往，他受伤的身体在院子里青石条铺成的地面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雨滴越落越密，而秦先生反倒不再躲避了，他滚翻了几下之后已经盘腿坐在了坎面的中心上。这个位置很希奇，竟然所有的雨珠都不会向这个地方落下。

说句老实话，秦先生真的很自得。这样的坎子面他只听鲁承宗说过一次，也只看过一次这坎面的部署图，而自己只加入了一点自己风水堪舆的小伎俩，就轻易找到了坎面的缺，这叫他怎么能不自得呀。

雨滴变得稀落了，因为这四面的檐额是藏不了几多雨水的。秦先生坐在坎面中间很轻松，他甚至仔细看了一下咬合在身上的“搔白首”，看有没有可能摘了下来。那样子就像是闲坐陌头晒太阳捉虱子的破烂托钵人。

雨下得差不多了，秦先生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趁这些雨珠没有完全回复到坎位冲出这道坎面。如果等这些雨珠从潜伏回道重布到坎位，自己要再冲出去就要费一番大周折了。

秦先生虽然像是个托钵人那样闲暇，实在眼睛和耳朵是对雨滴的落下没有一丝的放松。看看不再有雨落下，他突然腾身而起，两个纵步往右边的侧门冲去。谁都不行能想到一个满身浴血，随处是伤的老人会在瞬间变得如此迅捷。

秦先生喘着粗气，他心里很是清楚，自己现在就凭着这口吻给撑着，要是当年没学这大换气法，这把老骨头一准早就散了。秦先生这气在口、喉、肺、腹间运转一个往返，身子就已经纵出七八步远。

这道坎子轻松地就过了，让秦先生自得而意外，这让他更坚信自己的要领是正确的，人在这样的拼斗里绝不能太老实，只有耍奸弄诈才气生存，一定不能让对家摸清自己的想法和企图，不能将自己真实的一面袒露在对家眼中。

秦先生没有冲到了侧门的门口，虽然他的喘息更重了，虽然他的口鼻处的气息更浓了，虽然他的行动像年轻人一样矫捷，却没能继续往门里冲去。他一步一步退了回来，脚步虽然不是十分极重，心中却很显着压上了一块巨石。

坎面确实没有秦先生想象的那么简朴，他在侧门的门口看到了一大片怪异的工具，那就像是一大块水晶，一大块寒冰。掉落的雨滴没有全部回到潜伏的回道中，这侧门的门口就聚集排列了一大片，这些鸡蛋巨细的雨滴整齐地排列着、聚拢着，有些像蜂巢，晶莹透亮的白色蜂巢，不时有白色反光在闪跳发抖。

秦先生的心里没有了灼烁，他的一点心火突然间变得如此的黯淡。他不知道那雨滴是什么，但他知道那些白光闪跳发抖不是因为反光，而是那些雨滴确确实实在动，一边动一边发出暗白的光。

不知道才是恐怖的，自己的企图落在对手的意料之中也是恐怖的。秦先生现在就是处在这样一个恐怖的田地里。他的企图没能实现，坎面的部署有了改动，和原先在鲁承宗那里见识到的纷歧样了，“四水归一”竟然没有回去。那雨滴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原来那雨滴应该剧毒的南海“百层透晶软胶”，可他们口中的“百层透晶软胶”不是这样能自己闪光和发抖啊。对家已经知道自己会冲向侧面，他们在这里就部署这么一片雨滴，只能说明他们认为这样一片雨滴就可以阻盖住闯坎的种种能手。种种能手！秦先生知道不管几多种能手，都不包罗自己，自己连其中手都算不上。那么自己如何才气应付？

莫名其妙地起风了，风很大，吹得正厅紧闭的花格门咣咣直摇，吹得轿厅天井侧的大门吱呀着逐步盍上，右边院墙上的扇形侧门却纹丝微动，依旧大开着，因为它不需要关闭，它的前面已经有一扇门关上了。

透明的雨滴瞬间都变得如此的轻盈，在这阵大风的吹拂下飘了起来，是的，飘了起来，却没有散，依旧是连在一起的一大片，晃晃悠悠地，像一大块水晶帘子，将那侧门整个包盖住了。

秦先生在这强劲的风中有些驻足不稳，风带起的落叶枯草让他有些晕头转向。不，不止是落叶枯草，其中尚有些若隐若现的工具夹杂其中。

秦先生发现了更为希奇的事情，檐额下面的泄水槽道里有一颗接一颗的雨珠飞起，随后被风卷入那些飞翔的杂物之中。

江南好啊，什么都是那么妖冶细腻，就连那风雨天也给人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惬意感受。现在天，本不是起风天，也不是下雨天，偏偏在这样一个精致园子的宽大天井里，却是怪风狂卷，雨珠横飞。

“不须归，真的不须归，”秦先生虽然不知道那些雨珠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但他能预想到一种，“四水归一”最终是要归于地下的。那里黄土不埋人，埋入土下不须归。秦先生在想：“看来今天就将这好地方做了我的葬身之地了。”

秦先生将一双被风尘和血渍模糊的眼睛使劲擦了擦，左手从藤条箱中抓出一把长竹签，这是他摆“天师请仙阵”时用的工具，此时拿出这些也不知到底有些什么用，他只是要两只手都有武器在握。

秦先生的右手提举起死封铃，左手持一把细尖的长竹签，奔那在风中飘扬的“水晶帘子”直扑已往。

“快停格！会死勒！”一声脆亮的娇叱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