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1/2）

一连频频耸起又瘫软的兆朋让兰子也疲倦不堪。兰子刚刚睡着不久，外面传来“叭！叭！”的枪声，紧接着是庞杂的脚步和恐慌的叫唤声。

“躲兵啦！躲兵啦！”

瘫软在床的兆明一跃而起，对兰子喊“快起身，躲兵啦！”

当兰子从被窝里爬出来时，兆明早已跑出了大门。

天已经大亮，兰子穿着单衣单裤跑大门口，一时辨不出东南西北。隔着几块稻田就是一座小山，她来不及多想，直径往那小山上跑。

一个日本骑兵远远地发现了兰子，他纵马追赶过来，把兰子堵在禾蔸泛着白霜的稻田中央。

兰子惊叫着左冲右突，终被跳下马来的日本骑兵扑倒在地。兰子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气力，她的衣服被撕开，身子被死死地压住。此时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死。

日本骑兵腾开一只手，将马的缰绳系在自己脚踝上，羞恨难当的兰子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浸满血迹的帕子遮在自己的脸上！

顷刻，那匹高峻的东瀛马一声嘶叫，撒开蹄子狂奔起来。缰绳绑在脚脖子上的日本骑兵被东瀛马倒拖着，从田坎拖到路上，又从路上拖进水沟……

兰子拚尽最后的一点气力爬进山上的树丛里，她躺在散发腐烂发霉气息的枯叶上，如死人一般。

兆明回家找不见兰子，急得团团转。

中午时分，兰子摇摇晃晃地进门，兆明忙上前搀扶：“兰子，你躲到那里去哒？”兰子甩开他的手，倒在庞杂的床上。

一吓一冷一累，兰子晕睡已往。

听见儿子兆明的说话声，兰子的婆婆从自己屋里跑过来。她挤开给兰子盖被子的兆明，用手摸了摸兰子火样烫手的额头，对旁边的兆明说：“你赶忙去用罐子熬点生姜水，让她发发汗。”

兆明说：“是用大罐照旧用小罐？”

“你呀！你呀！”兰子的婆婆一手扒开兆明，转身出屋。他见到兰子的公公站在门外往里张望，一把推开他：“望见过？你去热饭热菜撒！”

兰子的婆婆叫莲珍，五十多岁，脸和身子一样，又大又圆，发髻上盘着一条黑头巾。她手脚麻利，快人快语，外人都称她“莲娭毑”

莲娭毑打来一盆热水，帮兰子擦洗了手脸。兰子微微地睁开眼睛，她清楚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婆婆，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发不作声来。

“兰子啊，你看你一进家门就遭了这样的罪，莫性急呀，等会姆妈给你熬点生姜汤，喝哒会好些的。”

兰子听到“姆妈”这两个字，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流了下来。

莲娭毑端着盆出门，兆明跟在后面。

“你这个化孙子，你有么哩用？只顾自己跑，把新进门的媳妇一小我私家丢在屋里，你和你爹一个卵德性，真是冤枉成了个男子！”莲娭毑骂儿子，连带将老公也数落了一顿。

兰子的公公叫王兴榜，别人都叫他“榜爹”。快六十岁的榜爹从锅里端下热气腾腾的蒸笼，自言自语地说：“你骂崽就骂崽，扯到我搞么哩！”

望着有些干瘦、老实巴巴的榜爹，莲娭毑又好气又可笑：“真走一点样，落片树叶怕打破脑壳。今天要是兰子出了么哩事，看如何交待得了！”

兆明晓得不避开还要挨骂，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莲娭毑要兆明去找嫂子讨了一勺子红糖，然后将姜汤端来给兰子喝。

晚饭后，兆明的哥哥兆新领着婆娘香秀和崽女过来探望弟媳，见兰子仍躺在床上没起来，就坐在灶屋里与爹妈和兆明说话。

“今天早晨来的那队日本骑兵是途经的，都进屋呢。”兆新说。

莲娭毑说：“这哪个搞得清日本兵进不进屋，万一进屋你还跑得脱身？”

“姆妈吔，适才我听途经的下堂屋里的人说，有个日本兵被马拖死哒，那脑壳都破哒，血糊隆咚，最后是被横绑在马背上驮走的。”香秀一把鼻涕甩在柴灰里，将两个捏鼻子的手指在椅子脚上擦了擦，继续说：“幸亏是摔死的，若是被游击挺进队在这里打死的，我们这里肯定要遭大殃。”

兆新又说起昨夜里抬轿人告诉他的稀奇事，把一家老小听傻了。

兰子知道自己是患上了风寒，只要身世汗才会好。她模模糊糊睡到半夜里，感应一双手在摸她。兰子使劲地推开兆明，用被子裹紧身子，不让那双手再伸进来。

出了一身汗，兰子以为舒服些。

兆明早晨起床后不见了影子。

莲娭毑端来煮好的一碗绿豆皮。兰子一天两夜没吃工具，肚子正饿着，连忙接过碗筷，最后连汤也一起喝了。她将空碗递给莲娭毑时，叫了声：“姆妈！”

莲娭毑坐在床边，接过碗，说：“兰子啊，感受人好些了吗？”

“嗯！”兰子点了一下头。

“那你再好好睡会，莫急着起床。”

兰子见婆婆出门时关好了房门，又缩回被子里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兰子被吵醒了。婆婆在用竹响筒赶鸡，她一边赶一边骂：“照旧只新鸡婆呢，蛋花都得，就让外面的野公鸡占哒！”

鸡被赶得四处乱窜，发出“咯咯”的啼声。

中饭、晚饭没有人来叫兰子。兰子肚子不饿，一身软软的也没有起床。她在思量明天是回平塘村呢，照旧回姐姐家？按理是回姐姐家，她是从那里嫁出来的。想到可以看到姐姐和两个小外甥了，心里有点激动。

这天晚上，兆明很晚才回来，他进屋就和衣睡了。他没有伸手去摸兰子，兰子也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三天，兰子醒得很早，她到灶屋里烧了一大锅水，到新房里洗了个澡。等炒热饭菜，才去叫醒兆明。

兆明慢腾腾、极不情愿地爬起床。兰子已经给他倒好了洗脸水，又端上一盆热水到公公婆婆的房间里。

公公婆婆还没起床，兰子将盆热水放在地上，对着蚊帐里的公公婆婆说：“爹、姆妈，我给你们倒了洗脸水，饭菜也弄好哒。”

莲娭毑用鼻子“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