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1/2)
黄昏时分,兆明慢悠悠地回家了。他刚跨进大门槛,就望见榜爹操起一根扁担,瞪着红红的、牛卵子大的眼睛朝他扑过来。兆明一下子明确是怎么回事,转身就跑。莲娭毑没拦住榜爹,扁担横扫已往,砍在门凳上,断成了两截。
在外面躲了几天,兆明被大姐兆琴送了回来。榜爹操根锄把拦在大门口,虽然那根锄把被莲娭毑和兆琴、兆新霸蛮阻挡夺去,但兆明头上、背上照旧挨了榜爹好几拳头。
最后,兆明当着众人的面临兰子说了些软话,但兰子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不知道怎样去原谅这个做了自己男子的人。
这次回平塘村,兰子当着姐姐桃子的面说,要将这根金条作为他们重新在平凉镇砌房开铺面的用度,可现在该怎么办?兰子总希望外家人认为她生活得很好,也不希望外家人以为自己的男子是个嗜赌为命、不成正型的人而担忧自己,可现在怎么去解释呢?
日子如山塘里干枯后又重新积贮的一湾浅浅的秋水,单调而沉闷。山风无法去吹皱一丝涟漪,没有半只鱼虾,连鸟儿也难堪留下一个掠影。兰子对兆明险些失去了信心,更准确地说,兰子已经没有了从兆明身上获得半点慰藉的念头。
正月初二,兰子一小我私家回到平塘村。郑郎中问及女婿兆明,被兰子搪塞已往了。
烧毁的半边衡宇已经按原样恢复,只是没有用白石灰粉刷,一半白一半黑,远远地望去,极不协调。再福放假在家,见兰子来了甚是兴奋。
“兰子姐,你还好不?”横跨兰子一头的再福问。
“好呢。你高中结业哒,现在在搞么哩?”兰子看到再福的精神状态显着比上次许多几何了。
“呃,哎兰子姐,你还不晓得吧,他现在在城里做哒先生呢!”表弟宗祥替再福回覆兰子。
兰子双手一把抓住再福的肩膀,猛的摇晃:“真的?!”
再福笑着说“是呢。”
兰子说:“你是不是找了天龙表哥帮的忙呀?”
“呢,是学校里要我留下的。”
兰子发现再福此时的眼神有点游移和昏暗,语气里夹带着一种冷冷的工具。
“兰子姐,你坐哈,我出去有点事。”再福说完出了屋。
宗祥坐在火塘边不停地往火塘里添柴,把火烧得旺旺的。新砌的屋里湿气重,他怕冻着兰子。
“宗祥,你平时忙些么哩呢?”兰子问。
兰子很谢谢宗祥,是他这两三年来陪同爹爹一起渡过了最痛苦、最难堪的日子。在她心里,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近亲弟弟。
“通常里跟姑爹做些田里地里的活,秋后就到湖州那里贩点棉花,弄几个活钱,嘿嘿!”宗祥脸上流露出几分轻松与自得。
郑郎中取下一块挂在火塘顶上熏烤成橙黄色的腊肉,对兰子说:“宗祥想急着赚钱讨婆娘呢!”
兰子推了宗祥一掌,说:“唉,弟媳妇是那里的?”
宗祥憋红着脸不作声。
“是河扑面贺家畈的,谁人女伢子蛮不错。”郑郎中替宗祥说完,提一壶热水去洗腊肉,兰子要资助,郑郎中不让。
兰子向宗祥问起村里、镇里的事,并探询姑妈耀慧一家的情况。
提到胡天龙,宗祥眉开眼笑,赞叹不已:“天龙表哥现在当上了县保安司令,好威风、好神气呢。上次他回镇上,骑的是高头大洋马,后面随着一大群背枪的,麻子镇长还亲自到镇子外面来迎接!”
宗祥对兰子说起了一件事:那是去年冬月间,宗祥带上两块光洋做资本去湖州贩棉花,快进县城时被一个保安团的兵拦住了,硬要用纸币与宗祥换光洋,宗祥一看那些纸币是假钱,忙说自己身上没有钱。那保安兵不由分说,对着宗祥的后背就是一枪托,并抢去扁担,将宗祥用布包着、藏在扁担顶端孔洞里的钱给抢走了。宗祥没法,湖州是去不成了,只好进城找天龙。
胡天龙一听,勃然震怒。连忙叫上几个手下,带上宗祥去认人。就在城门口一个小吃摊上,宗祥认出了谁人抢他钱,还揍了他一枪托的保安兵。胡天龙让手下将谁人保安兵像捆粽子一样捆紧,反背着双手吊在一棵大树杈上,并在他颈脖上挂了一只箢箕,箢箕里放着两坨大石头,整小我私家呈“一”字形反吊着,接下来一顿棍棒,打得那保安兵皮开肉绽,哭爹叫娘。
宗祥站在一旁看得全身阵阵发冷,脑壳发麻。他看到那保安兵嘴里都已经流血了,上前央求胡天龙莫再打了,不能为两块光洋丧了一条人命啊。
胡天龙下令手下放下低声呻吟的保安兵,搜出两块光洋交给宗祥,说:今天,我看在表弟为你求情的份上,饶你一命,你不要投军了,回家种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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