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坟地惊魂（喜贵见鬼）（1/2）

“鬼，鬼，真的出鬼了！”喜贵心里有鬼，脚底生风，飞跑如兔……

果真，第二天黄昏时分，喜贵青松等几个后生在一片议论、指责、诅咒声中毅然决然地把几天来破四旧收缴来的战利品付诸火炬。生产队社场上围了许多人，人声鼎沸。亡人牌、神龛、神符、算命罗盘等，尚有花桥和闻老太爷的古字画，足足堆放成一个小山堆，在凶凶猛火中啪啪燃响。夕阳余辉中，火光映红了每小我私家的脸庞，直到太阳西下天渐暗黑，堆火微弱快为灰烬时，人们才脱离社场纷纷回家，小村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就在喜贵满怀胜利喜悦快抵家门口时，迎头听得父亲冲他没好声地说道：“河西石庄老付家的上次在街上看上我买的小猪崽子硬是要我让给他家，其时欠下十块钱，今晚你就给我去好好要回来！”

一提到走晚路，喜贵就犯嘀咕。记得有一次天黑从街上回来，途经生产队墓地时，看到那么多阴森森的坟头，本能地加速了脚步，突然以为后面有人随着似的，拔腿就跑，可是越是跑得快后面追的也越快，跑抵家时已是满身大汗，向后一看什么也没有，真是出鬼了。原来是他畏惧，跑步时鞋子把沙唐灰甩到自己后背上点点着响，还以为是鬼随着的呢，早被吓得够呛。画鬼怕鬼，当地人有怕鬼又喜欢谈鬼的习惯，诸如，把野地磷火说成是磷火，平地旋风说成是鬼风，远处若隐若现影子说成是鬼影，唧唧私语乱说假话说成是鬼话，就连东庄生二叔上个月头上后耳根处突然掉了许多头发露出要有小馒头大的红红头皮也被说成是鬼剃头。对鬼天生就有一种畏惧畏惧心理。喜贵正在准备打退膛鼓说不去时，只听父亲又在催说道：“到那里跟你付大叔好好说，不要为了十块钱就伤了两家和气，要学会说话服务，要把话说好，要是说欠好，把这点小事都给办砸了，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晚饭你也不想吃。”听口吻已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当地民俗，通常子女没完婚前都是怙恃说了算。

没措施，喜贵只好硬着头皮出发讨债。秋星点点,阴风索索,一路上，喜贵先是自我慰藉给自壮胆，拼命追念近年来广播里的宣传语，革命者不信鬼不信邪，彻底唯物主义者就该无所畏惧。心里想着想着，很快就来到生产队河堤的林荫路上，只见高峻的老槐树沿路生长，蔚为壮观，蹊径两侧河堤堆下芦草丛深，芦柴茂盛，透过柴叶依稀看到河堤内流淌着的河水波影绰约，树叶柴叶苇叶和密密深草被微风吹得沙沙着响。走着走着，生产队的墓地已现眼前。这是周桥人家数辈人传下来的祖宅兆地，也叫乱坑，傍临河堆大路东侧，占地足有二三亩，坟茔遍野，杂草庞杂，常有野狗、野兔、野鸡、狐狸、刺猬和硕鼠出没，中间一座稍大的坟头上长着一棵歪把子的陈年镇鬼老柏树，时有乌鸦、猫头鹰栖息鸣叫，煞是吓人，靠近路边的几座坟头上长着高峻的野篦麻，脸盆大的篦麻叶子整天在随风起舞，整个墓场阴气森森，再胆大的人途经此地也会意中发楚发悚，胆颤心惊。不外，也有胆大不要命的。喜贵蓦然想起，听说三四月前的春夏之交，坟坡上长满绿油油的刺嫩小草，在一座老坟堆面南向阳的绿草坟坡上，前庄的五僧人和大妮女人两个大年男女正躲躺在那里苟合偷情，恰好被前来乱坑偷割牛草的小二傻子撞个正着。大妮子雪白屁股被绿草剌得酥麻痒痛，阳光直射裆间，油黑荧亮，淫雾缭绕，五僧人瞪大着双眼已顾不了许多，猛扑下去，全身早已腾云驾雾。傻不拉几的小二傻子竟要上前看个究竟。只见两支躯体牢牢搂抱在一起，情正浓时那里舍得脱离，五僧人掉转身子用力把小二傻子推开，两尊下身处交叠媾合在一起，上身成六七十度角脱离，哆嗦起复，活脱脱一条放大了的双头蛇……

闲话少说，且说喜贵下定刻意，只管不去想那些畏惧往事，可是鬼祟作怪，越是说心里不想，那些七零八落的鬼魅狐狸越是尽往脑子里钻，这几天在人家坟茔里挖亡人牌时遇到的棺木怪景怎么也挥之不去。更让喜贵担惊受怕的是，前天新发现在紧靠路边的一座新坟脚下新扔了一具婴孩死尸，尸体虽用一张破小芦柴席子包裹着但又没有包裹好，半露着头脸怪是吓人。其时各人围看议论了半天，说是哪家大女人生下的私生子，现在想想实在畏惧。喜贵趁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壮着胆子大步快速地穿过了墓地。不到一小时喜贵也就来到了石庄付大叔家。

付大叔付大婶知贺喜贵来意后很是客套，付大婶在屋里翻了半天出来，手里只拿了家里仅能找出的五元钱，为难地站在屋当心，看着付大叔和喜贵。

喜贵说道：“要不是也不会急着来要的，主要是家里遇到了急事。”

“怎么了啊？”付大叔关切地问道。

“我爸生病了，在家肚子疼得厉害。”喜贵在撒谎。既然是他爸让来要债的，那么撒谎也就只好撒在他爸的身上了呵。

“喔喔喔，二侄子你稍坐一会，吃点菱角。借债要还再借不难，我这就去想措施。”说着，付大叔快步走出了衡宇。

喜贵坐在桌前，付大婶兴奋地陪着他吃着菱角。说道：“菱角是你付芳妹妹今天一下午才摘回来的，刚刚煮好出的锅。她和她大姐她们到西头人家上扫盲班去了，说是让你付华小弟教各人识字来着。”

喜贵笑道：“我们那里也在办扫盲班呢，天天晚上都有人教识字，叫我去我没去，我才没耐心坐在那里学那球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