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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开出的数秒之后,杨曦关上了房门,缩到屋里乖乖地看起了小说。
昨晚回家后的父母混合打让自己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尤其是背上,耸耸肩膀都痛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书是青春的代言人,青春就是在书的引导下款款前进着的。
作者把自己卖给读者以求取共鸣,读者则企图吸取里面的营养。
这种互利共生的关系存在于世事的每一个层面上,就像老师靠学生拿工资,学生靠老师出成绩。小学的语文书上有一篇课文对于犀牛和犀牛鸟的介绍亦如是。
蓦然间,有一个极淡的响音清风般触摸到耳膜,杨曦以为是隔壁家的小猫又越过围墙逮老鼠的窸窣声。
“杨曦,在吗?”这声音无限娇柔无限甜美,融化了雪天的冰封霜冻,把春天的温柔景色一股脑儿投入那意识深处永远都为自己留下的一席之地。
杨曦淡定的神色在这一声轻呼下变得慌张忙乱,起身的动作比曾经一百摄氏度的开水烫了而缩手的动作都要敏感都要快。
“许瑶,你怎么来了……”杨曦开了门,羞红的面颊使得他的嘴也跟着迟钝,盯着许瑶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请我进去烤烤火吗,我都快冻死了。”许瑶搓着带着手套的双手吐着白气道。
“快进来吧。”杨曦很腼腆地道。
许瑶总是在自己暂时将她抛之脑后的时候突然惊喜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闯进自己的生活。杨曦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给这次的邂逅下了一个定义。
“你的屋里好乱呀,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许瑶看着一地狼藉的地面,一边向火,一边龇着牙道。
许瑶真是说到杨曦的心坎儿上了,没有一个爱干净爱收拾的父母,当然不会潜移默化地造就一个爱干净爱收拾的儿子。
“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记打扫了,不过不要就这样认为我是一个懒汉呀。”杨曦带着歉意解释道。
许瑶嫣然一笑,用手指勾了勾鼻梁,道:“你当然不是懒汉,是特别特别的懒汉。”
杨曦汗颜,再次为自己辩解道:“我可是我们班学习担纲,若是懒汉,能考全班第一吗?”
许瑶褪下手套帽子围巾和书包,弯起嘴角道:“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是七五班担纲,逗你玩儿的都这么认真。”
杨曦顿时语塞,半晌找不到话讲,最后模仿起父母对待大人来家的那一套,道:“许瑶,你要喝水吗?喝茶也行。”
“我讨厌喝茶,给我倒一杯开水暖暖口吧。”许瑶把手套帽子围巾和书包都放到沙发的扶手下道。
杨曦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开水递给许瑶,许瑶怕烫,便放在了茶几上。
“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许瑶很认真地问道。
“什么?”是一种像被冤枉了带着无辜的询问口气问道。
“哼,你忘得可真快!你可是答应我要给我补数学的。”小小的嗔怨,淡淡的哀恳,交织在一起,开启了杨曦记忆的大门。
“嗯,我是答应过你,现在帮你补补也不迟嘛。”杨曦很惭愧,什么忘了都情有可原,独独把许瑶的事忘了罪无可恕。
“嗯,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我有几道题想问你一下,也省去了请退休老师补习的费用。”说着,许瑶就打开了书包,掏出厚厚的一本课外习题。
哇塞,上帝真是不公平,像许瑶这么大做习题的题狂竟然不能考高分,而像杨曦这种除了做老师布置的题外不做任何努力的人竟然成绩处于巅峰状态。
许瑶把不会的题都用红笔勾了,一共算起来,足足有一张数学试卷的题量了。
在这些所有的题中,只有一道题把杨曦难住了,杨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还是看了答案才知道怎么做的,然后在给许瑶讲。
并不是像那些大人们说的男孩子比女孩子学数学更有优势,杨曦发现许瑶和自己唯一的差距就在于对教科书上定理的理解程度,因而杨曦对症下药,用自己那三流的表达能力把每一步要用到的数学公式和定理灌输到许瑶的脑子里,直到许瑶把它们的营养完全吸收掉为止。
“这个要用到这个定理——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最短。”
杨曦解释完这道题后被突然到来的“吱呀”的开门声惊愕了一跳,一张错愕阴沉的脸像嵌在了门框里,特别像扩大化的真实版遗像。
同时愕然的还有许瑶睁大了的双眼。
六道目光在空气中彼此凝望着,像一把把两头尖的剑,刺得双方都很不舒服。
在去团部的路上,杨父那没有上牌照的车被交警看到,交警喝令杨父留下车,杨父不肯束手待毙,载着杨母一路狂奔,逃离交警的追捕,岂料拐弯时连人带车甩进了林带,杨父倒还好,只有些擦伤,而杨母硬是被摔得骨折,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由亲戚照顾。
杨父原本就焦心如焚的心情在这对视的瞬间扩大了无数倍,他扭曲着一张狰狞的脸,拾起地上的一块骨头就像杨曦撂过去,道:“死猪也没你这么懒,连个地都不扫一下……”
谁知那骨头还有弹力,从杨曦的大腿上一下子跃到了许瑶的小腹上。
许瑶耷拉下脑袋,心里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遍布雷雨倾盆,她胡乱收拾起书本,抱着手套帽子围巾和书包冲了出去,像个被人发现了的小偷。
如果能有一个词语能描写杨曦现在的处境和感受的话,那应该就是生离死别吧,那是要把身体里的另一半自己赶出自己的世界呀。
杨曦下意识地朝屋外冲去,“许瑶”两个字慌促而又利落地从齿缝中迸出来。
“给我回去,她妈上次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杨父轻轻一推,杨曦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屋外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所能轻易承受的温度。
暖烘烘的屋子里,杨曦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流下了珍贵的泪滴,和女孩子因为无能为力而流泪一样。
多希望有一种媒介能突破温暖穿越寒冷,向那一端的人送去一句道歉“对不起”或是“都是我的错”。
还有补偿的机会吗?
这可不可能呢?
还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