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2)
不再多留,夏侯缪萦提起脚步,随着喜娘,稳稳的向内堂的洞房而去,将身后一切靡靡乐声,嘈杂议论,以及各色眼光,尽数抛却——
“王爷驾到——”
屋外传来喜官高亢而悠长的唱作,似平地里坠下的一颗石子,划破满室静谧。夏侯缪萦置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紧了紧。
视线被大红盖头挡住,什么也看不清,惟余一双耳朵,将室内各色声响,敏感的放大至清晰……有厚重房门被咯吱咯吱推开;有一众仆妇窸窸窣窣跪倒在地;有男子软靴踩在薄毯之上,一步步踏来……每一声细微的动静,都会将夏侯缪萦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再往上拉扯一寸,急促的呼吸,压抑在喉咙深处,几乎窒息。
“都退下领赏吧——”
男子轻雅淡漠的嗓音,在一派“恭喜王爷”的贺声中,悠悠响起,似早春欲融未融的积雪,沁出点点刺骨的凉意。
得赏的众人,井然有序的退去,走在最后的,也不忘贴心的将房门紧紧关严。
偌大的喜房里,便只剩下一对新人的存在。一方喜帕,仿佛隔开两人的世界,将彼此最真实的面目都挡在眼帘之外。
夏侯缪萦听到男子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稳健的步伐,轻而有力,每一下,都如同在她的心底碾过,带出紧张的疼痛。
流光锦织成的大红裙裾,不觉间已被收紧的双手,拽出道道细微的褶皱,沾着掌心氲出的一层轻薄的汗,滑腻的仿佛一松手,便会游鱼一样逃脱。
男人停在夏侯缪萦近在咫尺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方喜帕的距离,居高临下的望住她。
空气里静的只闻她屏住的呼吸,以及砰动如乱鼓的茫茫心跳声。
鼻端绕进男子身上传来的淡淡龙涎香,间杂着清冽的酒气,糅合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官,冰冷而热烈,缠绵却疏离。
垂眸,夏侯缪萦看到,有修长莹白的指尖,缓缓攀上那大红喜帕的一角,眉梢不自觉一跳,眼前却已倏然划过一线艳红似血的色彩,如同黑夜里毫无征兆的刺破天空的一道闪电,刹那光辉,目夺神摇。
喜烛摇曳,在双眸里焕出流离影像,渐次清明的瞳底,有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直堕灵魂最深处——但见面前男子,脸容似玉,俊朗非凡,一袭大红礼服,熨帖的伏在修长高大的身躯上,如火如荼,渲染出鲜血般浓丽艳烈的色彩来,越发衬得他风姿翩然,气宇轩昂。
夏侯缪萦听见自己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极快的砰然一跳。
男人微微抬足,缓步向着床榻又逼近一分,忻长秀拔的身姿,背光遮出整片巨大的阴影,将她生生罩在里头……呼吸窒了窒,夏侯缪萦只觉绷紧的脊背,陡然一僵,身子本能的向后缩去。
这极细微的一个动作,坠进男人眼里,如一粒薄雪,轻飘飘的落入浩瀚的夜海,转瞬便已化得无影无踪。
“你在害怕?”
温浅疏淡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最后一个“怕”字,尾声略略上翘,漫出似是而非的疑问。
心底一紧,夏侯缪萦微微侧目,下意识的避开男人沉如古潭的眼波:
“没有……我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那尽力想要装出来的一抹羞涩,在略显生硬的语气中,听来有些磕磕绊绊,不伦不类。
害怕吗?夏侯缪萦不知道这样绞成麻花般的心跳声,究竟是不是源自于对他的怕意……唯一清晰的,只是此时此刻,对住眼前的男人,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压迫之感,仿佛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男人一双沉如古潭的黑眸,越发泼了墨般的深不见底,只居高临下的望住面前的女子,似巨大的两汪漩涡,直卷着人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
蓦地,男人突然俯首,将一张如削的薄唇,似有若无的贴住夏侯缪萦的耳垂,不过咫尺间,吐息灼热,呵气如兰:
“那今夜便由公主来服侍本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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