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第二个地魂(1/2)
脑中一片混乱,嗡嗡发麻,墨燃只觉得手脚冰凉,怔忡地抱着楚晚宁的魂魄,下了楼。
“大夫……”
“是你?又怎么了?”
“您确定,楼上那个……是我师尊的地魂,没有错吧?”
鬼郎中有些不耐:“当然是,我还能有错?”
墨燃不甘心,问道:“会不会是识魂,或者……”
“或者什么呀。”鬼郎中啧了一声,“一个人就三个魂,地、识、人,我都在这里行了一百五十年的医了,这三个魂我要是分不清楚,阎王还不早就让我滚蛋轮回去了?”
墨燃抿了抿嘴唇,忽然生出一种并不确定的想法。
“大夫,你行医一百五十年,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会有两个地魂?”
“你有病吧!”鬼郎中怒道,“我看你脑子也不好使,要不留下来,让我给你号号脉!”
他当然不能让鬼郎中给自己号脉,怀罪大师虽然施了法咒,但是若不小心,大概还是会被瞧出端倪来,墨燃连忙道了歉,抱着装满了人魂与地魂的灯笼,匆匆跑出了病魂馆。
鬼界的天空一向昏暗,要辨别晨昏,只能仰头去看苍穹。若是叆叇红云后头是一轮半温半凉的太阳,那就是昼,若是寒月高悬,那就是夜。
这时候已经是夜了,道路上也渐渐清冷起来。
墨燃怀抱着引魂灯,低着头,在街头孤孤单单走着。越走就越觉得茫然无措,越走就越觉得孤立无援。
这种无助和茫然在他很小的时候一直常伴他左右,这感觉令他很不好。他甚至想起了一些自己还在勾栏瓦肆里混日子时认识的人,当年醉玉楼一场大火,人都死光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算算年岁,除了他的阿娘,其他人应当尚未轮回,他不知道再这样走下去,或许会遇到谁。
继而他又想到了薛蒙。
他想起薛蒙怒喝着要夺他手里的引魂灯,他骂他:“瘟神!”
——“你怎么配,你怎么有脸。”
墨燃抱着魂灯,越走越慢,最后停在墙边,眼眶忍不住红了,他低头望着那温柔的金色灯火,小声喃喃道:
“师尊,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回去?”
那灯火没有作答,只是无声地燃烧着。
他原地站了很久,才逐渐平复下来。
这茫茫地府,他不知道哪里可以去找个认识的人,忽然想起了楚洵,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忙忙地就往顺丰楼跑。
跑到那边的时候,正好顺丰楼要打烊了,有戴着面具的鬼魅正准备关门落锁,墨燃忙止住了他,惶然道:“抱歉,请等等!”
“是你?”
那面具人正是先前引他上楼的那个,愣了一下,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有急事,劳烦你……”墨燃跑的急了,喘着气,目光明亮焦灼,他咽了口唾沫,沙哑道,“我想再见楚洵先生一面。”
楚洵正在阁中瞧着一枝插在细口白瓷瓶中的海棠花出神,忽见得墨燃去又复返,甚是惊讶。
“小公子怎么回来了?可是寻不到人?”
墨燃道:“寻是寻着了,但是我……我……”
楚洵见他惶惶急急,似有难言之隐,便请他进屋,掩上了房门,所:“坐下讲。”
墨燃因担心引魂灯拿在手上,会被楚洵看出异样,便收入了乾坤囊里。
他并非觉得楚洵是恶鬼,但活人入地府这种事情,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让这里的鬼魅知道比较好。
“小公子去了东南方向?”
“嗯。”
“……”楚洵略微沉思,说道,“是在病魂馆里吧?”
墨燃点点头,斟酌一会儿开口道:“先生,我在病魂馆里见着了他,却是个不完全的地魂,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甚至和其他鬼魂不一样,是半透明的,看得见,却摸不着。”
“地魂有损,大抵都会如此。”楚洵的神情有些黯淡,“有些受了刺激的亡灵,也会魂魄离散,再难重聚。”
墨燃咬了咬嘴唇,嗫嚅着开口:“地魂馆的医官说,魂魄不全的人,投胎转世命里都会有些薄处。但我要寻的那人……生前分明好端端的,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哪里弄错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抬头望向楚洵。
“楚先生,这世上会不会有人,拥有两个地魂?”
楚洵一怔:“两个地魂?”
“嗯。”
他倒没和病魂馆的医馆那样立即否去墨燃的说法,而是垂眸沉思,仔细想了片刻,道:“我觉得……倒也不是没可能。”
墨燃一凛,猛地抬头,目光在房间昏幽的烛火里显得很亮。
“先生当真?!”
楚洵颔首:“寻常人都只有三魂七魄,但我曾一个女子,她有两个识魂。”
“愿闻其详。”
楚洵摇了摇头,睫毛帘子垂落,轻轻颤抖,他静了一会儿,才说:“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不想再提,如今那个女子也沉入第七层地狱,饱受煎熬之苦。魂魄有恙的人,一旦被阎罗发现,都是要送去第七狱,缓慢剥离的。”
听他这么说,墨燃更是心焦,光线暗淡,他没有发现楚洵眸中已有隐痛,问道:“那个女子,是为何多了一个识魂?寻常人头七后重聚魂胎只需要三魂七魄,那若是有人多了个地魂,是不是就要把四个魂魄都聚拢了,那才有用?”
“应当是如此。”
“那先生说的那个姑娘……”
“她是死了之后,因受九王利用,被迫去阳间……”楚洵顿了顿,搁在膝头的细长手指缓慢捏成了拳,“去阳间,生食了亲生孩子。”
“!”墨燃蓦地想起了桃花源中瞧见的临安旧事,这才意识到楚洵口中的“女子”,其实就是他的妻子,那应当是楚洵心中最痛的一段往事。
那么楚洵如今留在南柯乡,不去转世,莫不是就在等着发妻剥离多余的那缕魂灵,从第七层归来,与之重聚,共赴轮回?
墨燃顿时不忍心再问下去。
楚洵也不再说了,“生食了亲生孩子”这短短一句话,隔了两百年再轻描淡写地提起,饶是鬼魅之身,喉间也压抑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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