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胎蛊(1/2)
“善国善生,常得俱足,不犯净戒,无他夺劫,能得安乐,能解疾病,能渡苦厄,能寿延年,恶业重罪如风去,怖畏忧谗尽脱身,功德圆满……”
少年温和的嗓音响在禅房内,有着轻轻的回音,与台几莲纹铜炉里逸出的淡淡药香,相得益彰。
凤还朝换了身浅淡青裳,半长青丝带半拢着才洗过的柔软黑发,散落茶几几许,不簪珠饰。
脖颈手腕各佩香花璎珞,正盘膝撑头侧靠着桌面,懒懒望着跪坐她床边念佛经的绾衣,青衣熨帖,笑得既散漫又烂漫。
她手中拿了把精致小巧的银质纸剪,也不细心听,只等绾衣念完一页,就撕下来一张随意的裁剪,剪出一些不成样子的古怪形状,或剪出两三个字来摆在桌面。
自顾自的乐。
禅房内外皆有黑甲卫,修一则带着二人巡视院外四周,以防宵小靠近。
寺中的主持都是周仪早早打好了招呼的,所以这间禅房外一圈屋子除去随行宫人外,其实都是空着不住人的。
屋内。
挑挑拣拣后,凤还朝捏起一片被剪的只剩一个字的泛黄纸张,指甲盖大小,托在掌心,靠近半开窗子下的一道拉长日光中,眯眼瞧了瞧,随着递到绾衣面前,笑起来,“你看!”
绾衣移开手里不成样子的佛经,恭顺探过眼去,念道,“木。”
“就是这个!”
凤还朝欢快的点点头,一手递着纸片,一手斜挽着编了朱线的纸剪,以剪尖挑起颊畔垂落的一缕软发缠了两圈,又逆势缠出来,如此反复几下方把剪子一坠,以小指勾着来撑下颚,眼眸轻望向绾衣,问道,“这个字,好不好?”
她的样子全然欢喜。
木这一字,在佛经中向来是一种别样存在,能通明见性,亦有僧者于木下有感,立地成佛。
绾衣心中虽有见解,只眼神总忍不住往她手中的银剪子上头移,当即便笑道,“字是好字,殿下,佛语中木为叶,叶即菩提,是修行圆满的大佛在世间的化身。”
“哦。”
方才还笑意盈盈,此时又彻底没了兴致般,凤还朝扬手将那一小片字掷在了桌几上,连同手中的纸剪一起,砸进那一堆混杂纸片中,咚的一声闷响,纸片纷扬,好似飞雪,四散开落在了这一小天地里。
绾衣微怔,俯身要拣,被一只着了寝袜的小巧足尖勾住了下巴,抬眼,是她懒散却又顽劣的笑容。
偏颊畔那两朵梨涡秀致如常。
“接着念。”
她不许他拣。
“遵。”
绾衣低眉敛目,温顺以答。
不知过了多久,昏黄日光逐渐偏西,隐在高大的林木院落中,夜间寒气趁势慢慢席卷而来。
“叮铃~叮铃~”
禅房独立院落外,响起了一阵铜铃音,但声音很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凤还朝眸光流转间,视线自窗沿轻转回来,不动声色。
[有什么发现?]
[哼,无论从相貌或者血缘,都不是你哪个叛乱未果被囚禁的皇叔,女人你的猜测方向错了。他就是个普通的修行得道的不世高僧,就是生错了小世界而已。]
[错了?那那座荒院门上那把锁刻着的铭文真的不是出自内府了?偏偏修一那张跟剑鬼有得一拼的死人脸上根本就瞧不出来蹊跷,真讨厌!]
亏她还天马行空的猜测了一把,以为里头关的是哪位不长眼的皇叔呢。
毕竟,若那把锁若真是出自内府,那就由不得她不多心了。
能动用篆有凤族皇室铭文的铜锁,对象还是一个僧人,这其中的诡异绝非一般。
凤纹铜锁,专锁皇族,史书千年记载如此,从无例外。
当年凤帝还是太子时,只有一个嫡长姐,兄弟却众多,闹出的风波也多,哪怕是凤帝刚继位称帝那几年,朝势不稳,有动兵企图逼宫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下场么,除了死去的,剩下的就都被关在了宗正司里,此生不得见天日。
唯剩几位还算安分的皇叔,如今都在凤帝登基后入住凤陵城东区的王府之中,除去正常上朝外,基本很少外出。
她也确实不曾听闻过自己有哪个皇叔是与佛教沾染的,只是在经历了前世种种,难免有些多疑,对出现任何可能危及到目前局面的人或物自然而然保持一定的防范之心。
不过不是她猜的那样就好,剩下的也就没什么要紧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最主要的是,前世她从未有过接触承天寺的经历,而凤朝江山更迭起伏,如此动荡波澜的乱世之中,雄才辈出,也从未听过见过哪个厉害人物身份是和尚的。
[大胖别为难自己,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不然你这么个小脑袋还够烧几回的,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和尚咱现在就算了,不管了,另一个呢?]
“叮铃~”
[哼,你又埋汰我死女人!]
“叮铃~叮铃~”
白大宝自窗子外跃进了来,踩着既优雅又骄傲的猫步,如同王族察视自己的领土一般,雪白猫尾轻甩,昂着猫脑袋一头扎进凤还朝跟前的细褥子里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
凤还朝抱起他来,慢慢顺着猫背脊上的柔软毛发,微笑着,幼嫩指尖轻叩桌几,上头铺着的牙色锦衬着她的肤色更加细白。
绾衣如今对白大宝的神出鬼没已经十分适应,见状收了经卷,整了整被压皱的袖口,俯身拜道,“小人去唤青桐姐姐来给殿下更衣用膳,殿下稍待。”
凤还朝挥手,不曾多看他一眼,只顾拿手去拨弄白大宝脚腕处的铜铃,笑的顺心随意。
[蠢猫你该不会光顾着看人家和尚,把今天的主要观察对象忘了吧?]
[呸呸呸,本君刚就从温言那里来的,就在后山,咋样女人,要偷窥去不?]
[呦大胖,暴露本性了吧你,还偷窥,孤如今扮演的可是个正经的公主殿下,才不屑得与你狼狈为奸呢,否则被发现了,你让温言哥哥如何看待孤的为人?嗯?]
[……]
后山,伏魔楼不远,一处林木深掩的小茅屋外,隔出了一方篱笆院子。
隔世中的静寂,难见人迹,只不时有夏虫嘶鸣。
院子外,站着一行麻衣粗布的江湖客充当护院,尤其最靠近院门口的地方,更站着一位穿着形貌普通木讷的中年武客,视线紧盯着院内某处。
院子里有石臼石板、石磨、瓷钵、铜捣、药杵、香木种种,屋檐各处挂着药香木牌,屋角下堆着一摞泥罐,石面桌几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香篆,药香弥漫。
此时,石桌前站着一个干瘦老僧,白须白眉,手中骨针收回,放进桌上摊开来的木盒中,闻言轻叹一声,“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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