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昭世名（1/2）

又等了片晌，甄生以为有些差池头，可自己闯进去着实不妥，只好装作无意地启齿道：“展大人怎么还未出来？”

张龙性子憨直，闻言果真上套，嚷道：“是啊，这么半天了，我进去看看。”

他刚要往里间走，却被赵虎拉住：“你进去干什么，你又不懂怎么解毒，还不快让甄生进去瞧瞧，万一展大人毒发也好有个应对。”

见众人急切地眼光全都望向自己，甄生心下怨死了赵虎，现在展昭定是衣冠不整，她怎么盛情思往里闯？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推托，却听那里包大人已然开了口：“甄生，你进去看看也好。”

甄生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样包大人的话不行不听，只好皱眉应了声是，徐徐向浴间挪动。不意众人见了她阴沉迟疑的样子，皆以为展昭现下可能情况凶险，张龙索性推了她一把，说了声“快”，便将她“塞”进门里。

甄生眼观鼻、鼻观心，硬着头皮一步步向里走，走到离木桶三尺之外时，才徐徐地将视线向上移动。想必这个距离又有深桶遮挡，应该不会看到什么不应看的吧……待她终于抬起头，却一眼就看到展昭半仰着头靠在木桶上一动不动，不由慌了神，岂非他真失事了？甄生不及细想便大步向前迈去。

还未近身，展昭似有所感，连忙睁开了眼，用手背揉了下眼睛，唤道：“甄生？”

甄生见他醒来，忙低下头道：“展大人，你没事吧？”虽然有意不去看，但脑中照旧印下了他露出水面的宽阔肩膀，和那半梦半醒的慵懒神态。

只听展昭轻道：“没事，只是刚刚不小心睡着了。”他的声音不似平时的爽朗，带着几分初醒的轻柔与低哑。

甄生不由呆了一呆，他，他居然在偷懒瞌睡儿？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仍显苍白的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疲倦。甄生突然想到，从他快马返京距今不外四日时光，短短四日，不光日夜兼程地往返京城，还连番厮杀，又受伤中毒，他……不会这些天都没阖过眼吧？

许是展昭总体现得那样坚贞无惧，让人习惯性地将一切重担都交给他，甚至以为他不停地奔忙辗转、流血流汗是如此的理所虽然，却忘了他终也只是个凡人，也会累。

看着疲倦的展昭，甄生突然对他生起又敬又怜的庞大情感，尚未来得及过多感伤，已听到他用如往日一般爽朗淡然地声音问道：“水已经冷了，没关系吧？”

甄生回过神，悄悄提醒自己不要总是神游太虚，忙道：“稍等一下，我帮你把药放在旁边的木桶里。”说着快速地将药材按比例配好，正要去抬旁边的热水，却见展昭突然“哗”地一下站起身，尤滴着水的手轻拍了下她纤瘦的肩膀道：“热水我自己加就好，劳烦了。”

甄生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又不能显着的扭过头惹人怀疑，只好视若无睹地保持眼光方位稳定，只管装出淡然的语气道：“也好，那我先出去了。”言罢连忙逃也似的转身出门。

展昭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年轻人还真是腼腆！

自那日之后，甄生房内就多了个常客，正是府中那位声名远播、通古博今的公孙先生。他本是想向甄生讨教毒理心得，不想她的表述却是天马行空，不成体系。幸而天马行空也有天马行空的利益，一番天南地北地聊下来，公孙策发现甄生涉猎极广，且常有独到看法，偶然论实时弊，更是一针见血，有种超然世外的洞彻。

二人言谈投机，渐成忘年之交，甄生亦时常向他请教医术，公孙策这才发现她认真完全不通医道，但究竟天下医毒本一家，经指点后甄生进步极快，悟性之高令公孙策也暗自颔首，直呼孺子可教。学习之中，甄生发现自己的记性较前世好了许多，学针灸时只用了两日功夫便将那庞大难辨的位图烂熟于胸，她不禁悄悄谢谢起小白给了自己这副这么好用的身体，若是前生有此一半智慧，做起事来早就事半功倍了。

虽然若论好记性，终是比不外有过目成诵之能的公孙先生。甄生原本以为所谓的过目成诵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直到见了公孙策房中那无尽的藏书，而他又通常迅速而精准地从中翻出攀谈时所提及的某本中的某个纪录，始知世上果真是有天才存在的。

这晚甄生正在房中练字，突然听到脚步声渐近，忙将手头的纸笔砚台往柜子里塞，刚掩上柜门，公孙先生便已进了屋，他隐隐闻到屋内尚有淡淡的墨香，随口问道：“甄生，在习字吗？”

甄生不置能否，不知怎的却以为脸上有点发烧，岂非是刚刚太过紧张，做贼心虚吗？

见她如此希奇的反映，公孙策倒是提起了兴趣，将带来的书放在桌上，说道：“前阵子你要针灸术的书籍，我找了本《灵枢》给你，此书又名《针经》，是《黄帝内经》的一部门，你先自己看着，有不解之处再来问我。”

甄生双手接过，随手翻了翻，见全书字句精练，注解倒是颇为细致，虽读着有点吃力，但也还能看懂，方笑道：“多谢先生了，上次先生赠我的那套银针，可价值不菲啊。”

公孙策呵呵一笑道：“我一介寒儒，也就这工具能拿得脱手，你别撵缺钱花，转手卖给寺库就好。”

甄生眨眨眼，狡黠隧道：“怎么会，我怎能自制了那些黑心寺库，若真缺钱，显然是卖还给公孙先生合算，定能给个高价。”

“顽皮。”公孙策不由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上次解砒霜的方子改好了吗？”

砒霜之毒最为常见，因其发作迅速且难以救治，使得包大人办案的这些年里，常有歹人用其自裁、凶嫌用之灭口等情况发生，造成无数遗憾。日前公孙策同甄生论及此事，便希望她能配出一副解砒霜之毒的良方。甄生脑中早有解法，但若信口而出，未免过于高调，故而推说略有腹稿，还需仔细思量。

现在甄生听他提及此事，以为已是时候，便坦然答道：“想过了，依我之见，当从催吐与掩护肠胃两方面同时下药，这里有个方子，先生听听看。”

公孙策抚了抚额，挥手道：“今日受了风寒颇为头痛，你先写下，我回去再仔细思量。”

写？甄生最见不得人的就是那笔字，忙推托道：“先生抱恙便该唤我前去取书，怎好劳您亲跑一趟，先生照旧早些回去休息，配方来日再议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