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脱才露光华皎(1/2)
眼见局势就要失控,围观黎民却越聚越众,甄生带着的这队人人手并不多,既要防着辽人误伤黎民,又要准备拼力一搏,马上便处在了劣势。一旦动起手来,己方肯定随处受制,纵然告捷,也难免伤亡,如此硬拼实非上策,须得想法子不动干戈的平息此事才好。
望着辽人阴狠彪悍的眼光,甄生心念一转,运起绝世步法,身如幻影轻烟,以离弦箭般的速度,向辽人右侧掠去。
“当”的一声,铁器相交激起数焚烧星,发出清脆的鸣响,原是两名辽国武士看到甄生向眼前冲来,情急之下忙挥剑相阻,却不意撞上了对方武器。
只见甄生脚下微微一转一折,也不知怎的就轻松越过了他们的防线,眼看就要冲到那位首领眼前。辽国武士骇然大惊,急遽转身相救,孰料眼前人影一闪,她又掠了已往,身法飘忽迅疾,如鬼魅般不行捉摸。
见甄生轻易地突破了他们的防守,众辽国武士皆露出惊惶之色,惟恐主公为此人所害,不约而同地朝那首领望去。那为首的华服辽人自幼也习武,见到甄生向自己掠来,正欲施出擒特长法相抗,未料掌上劲力尚未吐出,颈上已然微凉,似是有物划过。他大骇之下招式微滞,甄生趁此时机迅速闪身飘远。
这番变故,说来话长,实在发生也只在三四秒的功夫。甄生飘然回到原处站定,居心模拟着浪浪子弟的轻浮语气,将右手食指举起晃了晃,对那首领调笑道:“倘若如今在你颈上留下的不是在下手指之血,而是利剑划痕,不知左右以为如何?”
那辽人首领闻言下意识地抬手在颈上一抹,果见手上沾了道淡红的血迹,却不怒反笑,利眸饶有兴味地审察了甄生片晌,才徐徐颔首道:“这番滋味,本王记下了,走!”言罢一甩袖子,迈开大步说走就走,倒是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众武士见他要走,连忙上前为其开道,紧张兮兮地追随其侧,生恐主公再有闪失。
事情终于解决了,甄生松了口吻,这才以为手指好疼,忍不住微皱眉头,悄悄将还在流血的伤口用力按住。她刚刚慌忙突围间,本想伸手推开那些辽国武士,谁知指尖不小心触到了他们挥舞的剑刃上,那剑尖锐异常,虽只轻轻一蹭,却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灵机一动,便顺势将指上血渍抹在了那人颈上。
“好!”围观黎民姓见那些凶神恶煞般的辽人退去,不禁兴高采烈,发出一片叫好之声。一些年轻女子甚至红着脸偷偷审察着俊俏的甄生,耳朵竖得尖尖的,听着众人议论这个厉害的巡检的年岁和泉源。黄威笑嘻嘻地凑近甄生,满脸夸张的崇敬之色,赞叹道:“好身手!想不到啊想不到,甄生,原来你竟是个武林能手,哎,快说说,你这身精妙的功夫有什么名堂!”此言一出,众差役也忍不住应和起来,想问个究竟。
甄生被他们团团围着极不自在,啼笑皆非地摇头道:“什么武林能手,不外就是点逃命的本事,那些人一时不察才会被我偷袭得手。黄威,咱们走吧。”
“哎……”黄威还待再说,却见甄生已然调头走了,她所经之处,人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黄威想起公职在身,只得暂且忍住,快步地跟了上去。
没走出多远,忽闻身后有人高声唤道:“几位官爷,请停步!”
甄生顿步转头,只见那摆摊的书生正快步追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个卷轴。她转身迎了上去,温和地问道:“这位令郎,你是否尚有难处?”
那书生微喘了口吻,捧起手中之物,激动隧道:“官爷刚刚之举实是民怨沸腾,在下身无长物,献上拙字一幅,还请莫要嫌弃。”
甄生心中微微一动,这位书生的字画可是很值钱得很呀,但旋即摇头道:“令郎盛情在下心领,只是这礼物太过珍贵,我等实不能收。”
那书生淡笑道:“区区一幅字,那里说得上珍贵,官爷何不先打开看看再决议收是不收?”
甄生摆手笑道:“适才令郎一幅中堂就已开价百两,够我等几年的薪俸了。这虽说是令郎的心意,在下却之不恭,可是我等开封府差役,若收此重礼,岂不坏了包大人清誉。”
那书生闻言,马上面色肃然,看向甄生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敬重:“久闻包大人麾下贤才无数,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官爷认真不看看这卷轴上写的什么?”说话间,他已将卷轴徐徐展了开来。
甄生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用行书写着“敢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几个大字,正是她适才对那些辽人所说的那句话。那字笔势纵横洒脱,一气呵成;运墨燥湿互济,锋势劲锐,遒逸中透出峻厉之势。
甄生虽不懂书画,却也能觉出这字如行云流水,风骨独具,一望即知是各人之作,再加上内容与她有关,心中更是喜欢,不由重复多看了两遍。
那书生察觉到她微微的不舍,微笑着将卷轴递上:“以君之语,还赠于君,如蒙不弃,在下愿与兄台交个朋侪,这幅字只当赠友之物,除非兄台欲将之变卖,否则又何来行贿之说。在场众位乡亲皆可为证,各人说,是也不是?”
他二人推让之际,适才围观的黎民已然再度聚了过来,这时闻言纷纷笑着赞同道:“收下吧,收下吧……”劝说之声此起彼伏。
这般情景,再行推让就显得矫情了,甄生磊落一笑,对着书生抱了抱拳,双手将那幅字接过:“令郎既如此说,这礼我便收下。在下开封府巡检甄生,今日有幸结识兄台这等风骚高义的名士,若非公务在身,对此当浮一明确!”
那书生见她收下,欣然施礼道:“晚生张宏祖,住在前面高头街界北巷,今日不敢再扰甄兄公务,待他日得闲,定要与甄兄开怀论酒。”
甄生将卷轴卷好塞入怀中,还礼道:“好!那就一言为定。多谢张兄馈赠,在下先行告辞!”言罢,甄生带着手下众人继续巡城去了,众乡亲见已无事可看,也纷纷散了去。
转眼日头西斜,甄生巡防完毕,幸亏之后未再遇到辽人生事,虽然有些疲劳,却也无惊无险。回到府中,甄生刚刚遣散了众人,便听差役来报说包大人回府,正在书房召见。她忙托黄威将那幅字放回她屋里,急遽向书房赶去。
甄生来到书房,发现张龙、赵虎二人亦在其中。张龙刀伤初愈,脸色仍有些发白,但他昂然直立在旁,全无半分颓色。甄生行过礼,见包拯面色凝重,正悄悄地沉思着,遂望向一旁的公孙策,以眼光相询。
公孙策微微摇头,批注自己亦不知情。甄生正要看向展昭,却见包拯已然沉声启齿:“圣上已遣‘职方司’[1]密使将耶律重光所图透与辽主知晓。”他顿了顿又道:“圣上听闻布兵图泄密一事,极为震怒,限本府三日之内,查明朝中细作。”
公孙策讶道:“三日?怎会如此迫切?”
包拯摇头微叹:“不错,只有三日。此事关乎国体,早一日查明,我大宋安危便多一分保障。”
展昭皱眉道:“从开封府到北防边关,就算日夜兼程,三日往返尚嫌不足,更况且一一探查边关守军将领。”
公孙策扬手道:“不,不必前往边关。昨日耶律重光部下砍伤张龙,极可能即是护他前去与细作碰面,这细作应当还在开封,不如派人详查能接触到布兵图之仕宦,或许可见眉目。”
包拯容色稍缓,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展护卫,你继续前去跟踪辽使,看他与何人关系密切。”微微一顿,又嘱咐道:“此行千万小心。”
“是,属下遵命。”展昭躬身应命,转身急遽离去。
包拯转头付托下去:“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四人划分去坊间打探兵部几位尚书、侍郎的祖籍、结交,凡有嫌疑者,速往返报。”
“是!”四人连忙应命离去。
“甄生,这几日城内防务继续由你代管,耶律重光被召回之前,严防辽人滋事。”
“是,大人。”甄生躬身领命,想了想又道,“大人,今日午后南门大街发生一事,属下想向大人禀奏。”
包拯微微颔首,温言道:“发生何事?你且逐步道来。”
甄生遂将如何在书画摊旁与辽人发生冲突,如何退敌,又如何被人赠字相谢之事简略说了。公孙策听后捻须轻笑道:“据闻张宏祖于书法之道已至大成,故人称‘圣手书生’,其人清傲孤高,与人向来寡交,却想不到竟有一腔爱国热血。他的字画从不愿轻易与人,甄生,那幅字你可收了?”
甄生声音低了几分,惴惴隧道:“其时的情景,属下实在推让不外,便收下了那幅字,如果……如果大人以为不妥,我明日便还回去……”
包拯道:“只是一副字,收了倒也无妨。依你言中形容,那为首之辽人,多数即是耶律重光。甄生,你能巧妙退敌免动干戈,又护了我大宋国威,实属难堪。”
甄生微微受惊:“他即是耶律重光?难怪……如此心胸,倒不愧为一代枭雄。”
许是公孙策同为文儒,对那幅字兴趣颇浓,眼中露出好奇和期盼之色,追问道:“张宏祖所赠之字写的什么?”
“敢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甄生讪讪一笑,“是属下其时出于义愤,对那些辽人说的话。先生若有兴致一观,我稍后便给先生送已往。”
公孙策神色欣然,连忙颔首。
包拯听闻此言,高声赞道:“好!好一个敢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若我大宋上下皆有此等英气,何惧于区区契丹!”
甄生叹了口吻道:“大人说的是,纵然辽国兵强马壮,但终究人少,又居于苦寒之地,资源匮乏。若我大宋上下同心,文官不贪财,武将不畏死[2],辽人再凶狠百倍,也难犯我疆土。”
包拯心中一振,喃喃道:“文官不贪财,武将不畏死……吏治之清明,莫甚于此……甄生,你先下去吧,你有此心,本府甚慰之。”
“是,大人,属下先行告退。”甄生复又一礼,躬身退出书房。
默然沉静良久,包拯侧头望向公孙策,似笑非笑隧道:“先生曾将他以璞玉比之,如今此子光华尽显,先生以为如何?”
公孙策幽深的目中意味不明,捻须道:“匣剑帷灯,难掩其才,然此子藏学之深,学生亦觉有些看不透了。”
包拯负手踱了几步,徐徐隧道:“此子为人品性,本府信得!”
公孙策心下微叹,一时凝思无语。
却说甄生在书房议事之时,正是府中用膳之际。通常膳房内总是闲谈声乱作一团,今日却格外寂静,惟有一人的声音独领风骚,正是那是出了名的大嗓门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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