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较浊尘垢(1/2)
走出叶家时,夜幕已然低垂,行人渐稀,天际繁星万点。一弯纤纤新月升到半空,却被浮云所遮,朦胧的月光柔美轻淡,像是仕女羞涩地遮起了面纱。
与满天的星斗相应,人间已点起万家灯火,灯光绚烂而温馨。街边声乐坊中飘扬出婉转悠扬的弦歌,似黄莺初啼,清丽醉人,行人至此,皆会无端端生出一种暖昧多情的感受。闲步于这缤纷夜景,感受着掠面而来的清凉晚风,甄生但觉一颗心也是软软的,不自觉地陶醉在这片千年前的富贵古都中。
“通常经由这条工具要道,不是忙于捉拿,即是巡察骚乱,还真难堪用心去感受这千家万户的安宁祥和。”展昭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感伤,望着身侧街景,徐徐说道。
甄生转头望向他,不禁浅笑道:“有你和大人这十几年的辛劳,才有这城中黎民的安身立命,开封七子心中所守护的,不正是这些吗。”
展昭转过头,劲朗的容颜浮上柔和笑意,久久凝望着她,沉静中似有微颤。片晌,长长叹道:“人生能得知己如是,夫复何求!梦晓,得你青眼,是展昭之幸。”
“展大人……”甄生怔怔望着他,对他突然而起的言语,有些无措起来。
展昭双眸中神采流动,却居心板起脸,问道:“梦晓叫我什么?”
“展……展年迈。”柔柔的声音,没有通常刻意伪装的粗砺,那一声低喃般的婉转轻呼,似已盈满情愫,甄生不觉红晕上脸,微微垂下头去。
展昭心中一动,伸手轻揽上她肩头,目中温温浅笑,无语中柔情万千。甄生只觉一颗心有如鹿撞,抬头对上他的眼光,二人心意相通,不由相视而笑。
往日遥长的东十字大街,今夕却显得格外短暂,似乎只是转瞬之间,开封府便已近在眼前。展昭将甄生送回东厢住处,二人在门前停下脚步,相对而立,一句“告辞”却是久久未说出口。
屋檐下,罩着淡黄色薄纸的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摇动,蕴漾着柔和的温光,在二人身侧拉出了两条颀长而在微晃中重叠的身影。甄生凝望着眼前这人的俊颜,那淡淡辉光投下的浅影,将刀削般的轮廓勾勒得更深,铁血男儿的柔情,是风霜涤荡出的厚重,是百川归流的包容,没有炽烈如火的绚烂,却坚如磐石,不转不移。所幸,这样的情,她懂。
“回去吧,尚有半个时辰,别误了大人升堂。”甄生微笑着,柔声轻道。
“嗯。”淡淡的一声低应,脚步,却仍未移动分毫。
二人心中微惆之际,不远处,公孙策正闲步而来,待看清门前相对的两小我私家,不由一愣,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窃笑,悄悄顿住了脚步。
然而凭着多年习武练就的敏锐听觉,展昭飞快地向来人看去,见是公孙先生,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退开半步,招呼道:“公孙先生。”
甄生亦轻唤道:“爹。”
公孙策笑着点了颔首,闲步上前,眼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望向天上的明月,捻须吟道:“有绮筵令郎,绣幌尤物[1]……展护卫,梦晓为我义女,你这杯茶,我可喝得?”
甄生脸色微红,微微垂下头,带着一丝娇嗔道:“爹,你怎可……”
公孙策闻言,甚是欢快地朗声而笑,往日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气,顿化作平和慈父的俗世凡心。
展昭脸上亦不由泛出一抹淡红,幸而在这昏暗的柔光下,并不十分看得出来,顿了顿,浅笑却郑重隧道:“展昭定不负先生所望。”
“好,好!”公孙策凝望着他眼中的赤诚,满足所在头而赞,正自欣喜之时,却听甄生微嗔隧道:“爹爹,以后切莫再提此事了。”
甄生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当日太后所下懿旨,命她终生不得有婚嫁之行,克日颇多变故,展昭或许尚未来得及想起此事,如今先生这般说,岂不是提醒了他……那件事,她是说什么也不想再让展昭提起的。“我先回房了。”甄生沉声说了一句,连忙转身推门进屋。
“梦晓……”甄生刚刚转身,便听背后传来一声轻唤,紧接着,手腕便已被那人牢牢握在手中,拦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我不在乎。”清朗而果决的声音响起,展昭已顺势上前一步,正与刚转过身的甄生咫尺相对。
“你说什么?”甄生满身一震,徐徐抬头,对上他灼灼的眼光,第一次,那双温润幽深的黑眸变得如火焰般炽烈。
展昭另一只手握住她肩头,声音不高,却字字严正,肃容道,“你对展昭情重如斯,展昭又岂是那钝如木牍、恪守世俗之人,梦晓,我不在乎,忘了那一夜……”
甄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口微滞,脑中马上一片空缺,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眼睛在不知不觉间酸涩起来。盈盈若水的眼波对上他眼中的坚持,先是闪过惊讶,旋即凝起暗涛,浮动的水雾漫入眼眶,徐徐模糊了视线。她起劲地含住那欲落未落的泪水,这样子让人看了却比落泪更要揪心,下一刻,便已被轻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