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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要阿婆我要阿婆……”阿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
月亮升至最高点,汀城靠海的那条街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
男人的步伐比小孩大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将孩子落在后面,他停下来等着,孩子一路小跑,脸上还挂着鼻涕,追到他身边后也学着样子停下来,一直低着头。
则冬看着那小脑袋,继续往前走,阿宝也继续一路小跑的追。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班到邻市的大巴,乘客不多,各个都在昏睡,则冬跨上去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所有人,阿宝站在车下,看着高高的台阶,觉得自己要跨上去是会非常吃力的。
则冬环视一周,突然感觉不对,低头看,看见阿宝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大手拉小手。
则冬下意识地想抽离,阿宝带着哭腔:“你别松开我!”
则冬就僵住了,怕这孩子再哭出来。
阿宝攀着大哥哥的手顺利爬上了车,问则冬:“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阿宝觉得,这个大哥哥肯带他去找阿婆,还是挺好的。
则冬望着孩子忽闪闪的小眼神,别扭地侧过脸。
没得到回答,阿宝恹恹的也不说话了。
哭过的孩子特别容易困,不一会儿,阿宝就歪着头睡着了,光影掠过车窗,温柔地拂过他的小脸,则冬一直在看阿宝,觉得很新鲜。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单纯,美好,会哭也会笑,有爱他的阿婆,有会给他吃蛋糕的南珍姨,他的世界一定是与太阳一样的颜色。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滑向则冬,不轻不重的靠在他的手臂上面。
隔壁也有带孩子的大姐,热心地教导则冬:“你把孩子放平来,让他枕着你的腿才好睡。”
则冬却没听,而是将阿宝的脑袋往另一个方向推。
离开的则冬的体温,阿宝哼哼了几声,然后顺从的将小脸贴在了车玻璃上继续好眠。
那位大姐讪讪地侧过身觉得这个男人怪怪的。
车子到达邻市时已是半夜,阿宝睡得沉,根本醒不过来,则冬伸手推他,谁知这孩子扭着屁股躲过他的手继续睡,司机已经在催人下车,则冬没办法,弯腰将阿宝抱起来。
***
南珍气冲冲的等在出站口,一见则冬压低声音就骂:“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吗?你怎么跟着他胡闹?”
阿宝在睡梦中蹭了蹭则冬的胸口,姜维站在南珍身旁劝道:“别说了,快让孩子上车,免得感冒。”
南珍要将阿宝抱过去,姜维说:“我来。”
姜维从则冬手里接过阿宝,阿宝快要醒来,他哄他:“阿宝啊,继续睡啊,我是你姜老师,我们到啦。”
阿宝迷迷糊糊的放下心来,又睡着了。
则冬的双手空落落的,南珍回过头来又吼他:“还不跟上!”
则冬将双手擦进口袋里,跟了上去。
南珍带着陈阿婆住在酒店里,那么晚了阿婆还没睡,等在房间外,看见阿宝时眼泪就下来了。
则冬看得分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要哭。
阿婆把阿宝接过去,脱下小衣小裤塞进被窝里,一下下拍着孩子的后背。
南珍带上门对则冬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则冬跟着南珍去了那里的天台,晚上的风很大,吹乱了南珍的头发。
则冬低头打字:“出了什么事?”
南珍咬咬牙,话出口时嗓子都是哑的。
“阿宝的父母在高速路上出车祸……都……死了。我们……是来认尸……的……”
则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看着南珍。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事情。打字的手停下来,无措地抚着屏幕。
南珍有些生气:“这种时候,你带着阿宝乱跑什么?这不是来添乱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带阿宝一晚上,就一晚上都不行吗!要是你们来的路上阿宝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翠秋姐交代啊!”
吼着吼着就哭了起来,天太黑则冬看不清她的脸。
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水。
那是南珍的眼泪。
南珍最害怕的就是身边的人离她而去,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假期,翠秋姐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那天宋权不出勤,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当她看见则冬给她的短信时,心都在发颤,如果阿宝出了什么事,陈阿婆一定熬不过这一关。
可她不知道,则冬也不会告诉她,阿宝躲在小小的角落里说想爸爸妈妈和阿婆。
他哭着跟则冬说:“爸爸妈妈说好了今天回来看阿宝的,为什么还不回来?”
则冬知道那种滋味,他曾经躲在被窝里哭泣,因为他的妈妈死了,他很想她。
他很想开口安慰南珍几句,他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妥当,但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看得出来南珍的难过,可他开不了口,他说不了话,一切的文字冷冰冰的显示在屏幕上,是多么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