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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热爱你:孪生姐妹误入风尘 自救?自赎?第2部分阅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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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等到冷妈妈手术后出院最低还得三个星期。到那时,对于医疗费最保守的估计也得四千多。而目前的燃眉之急是,不交钱医院就不会安排做手术。昨天晚上,冷紫找遍了医院的领导,他们说这种例子太多了,除了适当地减少一点费用之外,他们实在是爱莫能助。 冷红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多块钱。这是她这一段打工生涯的全部积蓄。“走快了,赶上了穷,走慢了,让穷赶上了”。她忽然想起了村里人经常说的两句俚语。说得真对啊。怎么都逃不出穷的手心。她想。 她留下十块车票钱,把其他的全交给冷紫你先守两天,我回去借钱。 你去谁家借?冷紫以为她要回村。 我在星苑认识了一些朋友,她们有有钱的。冷红说。 黄昏时分,冷红又返回到了星苑市。公共汽车驶进星苑市区时,满街的华灯正在依次亮起,象月光为人间裁出的一条条织锦,又仿佛是密集的星辰每日进行的一次盛典。而冷红,只觉得自己仅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只小小的飞蛾,似乎在朝着最光亮的地方飞奔,实际上却被这不属于自己的强光刺盲了双眼。但是,她又不得不努力去飞,因为身后的风,不允许她停下。 她拔响了那个女人的电话。那个女人就是方捷。  

第三章(1)

其实,冷红一直都是根本不想在洗浴中心工作的。即使是在向方捷借钱的时候。 那天,冷红走进洗浴中心时,方捷正在大堂里和一个客人说话。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看起来又舒适又洒脱,腰部的细带为她平添了几丝妩媚,灰色的斜襟儿长裙,更使她显出了温柔的味道。她兴致勃勃地聊着天然商厦刚上的一套裙装,她说那套裙装的围巾和衣边的流穗是用水貂做的,手感非常好。冷红在她背后站了好一会儿,方捷都好象浑然不觉。 方姐。冷红终于喊道。 你来了?方捷转回身怎么不早说话? 冷红笑了笑。 有什么事么?方捷的语气很平和。 上次你说过,钱的事情你可以帮忙。冷红看着方捷,似乎是在求证她的承诺是否依然有效。 对,我说过。没错。 我妈妈病了……病得很重……现在等着做手术。医院说到出院一共得四千多块钱……我妹妹还要读书,根本挣不了钱……我爸爸是遇上了车祸去世的……。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越说越难为情。于是,她一边絮絮诉说,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也许在人家眼里,你的故事根本就是从报纸上看到的“父丧母病苦命女,洒泪渴盼爱心来”之模仿秀,凭什么要人相信你呢?人家能听进去你这么多理由吗?尤其是这理由直抵金钱而来的时候。——而且还狮子张大口,一下子就是四千。 她停止了诉说。 五千,行么?她听到方捷问。 她一点儿一点儿抬起头,象做梦一样。五千块钱哪。真的这么容易吗? 够么?方捷又问。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四千就够了。 多拿着些吧。万一不够怎么办? 冷红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几乎有些晕眩了。她知道这些钱对方捷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此刻的她来说却是真正的雪中送碳,旱浴甘霖。这钱是她的天,是她努力到极限也拥有不了的庞大资产。 您是我的救母恩人。半天,她终于笨拙地说将来,我一定还你。这么说着,她越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骗子。将来?就她的能力而言,将来是什么时候? 别急,先拿回去看病再说。我又不等着用。方捷笑道找到事情了吗? 没有。 你看我这洗浴中心怎么样?还是上次那话,你来这儿给我帮忙,好不好?方捷顿了顿你可以在这里先试一试,欠的钱可以直接在工资里扣,一年多也就扣够了。 冷红沉默着。她现在才有点儿明白方捷的厉害。 你放心,毫不夸张地说,我的洗浴中心在全市同行里是声誉最好的几家之一,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不信你去公安局打听打听,看看“扫黄打非”里有没有我们的底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冷红连忙矢口否认,心里却略略放了心。她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么? 那,就这么定下了?方捷探询的口气中又有一种微妙的强硬。 可我过两天才能上班。冷红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还有,我不在这儿住,行么?——她还想住到漂白粉厂去。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还是住在那里塌实些。 迟两天上班没问题,住得住在后面的集体宿舍。这是我们一向的规定,可以保证上下班不耽误。另外,我们也会经常加班,住在这里也可以保证大家的安全。连本市的员工也不例外。这个没法照顾。方捷斩钉截铁地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表现出特别的斩钉截铁,象冷红这样比较犟的姑娘才会无法违拗。其实从冷红一进门她就从镜子里看到她了,但是她不回头。让冷红多站一会儿她是有自己的用意的。她就是要用这种等待的心情去挫一挫冷红稚嫩的锐气,让她在她面前处于绝对的心理弱势中。对她来说,用这样的方法去逐步地掌握一个人是很常用的,也是很重要的。 美雅洗浴中心位于星苑市星华区,离最繁华的主干道星海大街只有二百米远,既不偏僻也不嘈杂,隶属于黄金地段。洗浴中心共分三层。一层主要是男女大池、客用餐厅、美容美发厅、歌舞厅和小咖啡厅,二层则是四十个洗浴单间,其中内装修又分舒宜、清爽、浪漫、豪华四种风格,有桑拿、芬兰、冲浪等各种浴房,每个类型各占若干间。此外还有两个特级洗浴套间,除了备有一般的浴种外,还有太空浴、盐浴、藏浴等一些最新引进的品种。三层则是相应的四十个标准客房和两个特级客房,供客人做短期或长期的休息。主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院里有三合围起几字行的三栋二层小楼,锅炉房、厨房、职工餐厅和集体宿舍全都容纳在这里。整个洗浴中心的规模层次装修风格和内部设施都不同流俗,绝对在上乘之列。即使是最普通的大池,里面也不含糊清一色的高档镂花地砖,漂亮防滑。六七十个淋浴喷头,个个好使,不象一般浴池那样总有几个坏的,仿佛不坏上几个就亏待了大池的名誉。拖鞋是市面上最好的一次性拖鞋。墙角还有两个装满了纯净水的饮水机,旁边放着两整摞的一次性纸杯。浴床上的毛巾随用随换随换随洗,洗完甩干后照例放到消毒间的大消毒柜里消毒。每个来洗澡的顾客还都可以免费使用一个带锁的墙柜。老百姓有一句话,叫做“钱花到哪儿哪儿好。”这里的票价自然也比一般的浴池卖得贵。一般浴池卖两块,这里卖十块。因此即使设施如此之好,来这里洗澡的大池客也并不多。因为来洗大池的,必都不是很有钱的,而对那些钞票不多的人来说,两块钱和十块钱的概念可是大不一样后者是前者的五倍呢。洗澡嘛,只有洗才是关键,其他的什么情调都是陪衬,是中心语之外的副词。所以,即使是知道“钱花哪儿哪儿好,”但是发现享受这“好”也要自己掏腰包时,他们便不会轻易来这里了。老百姓有老百姓认识问题的本质和界限。而这种本质便是实用,这种界限便是银子。——当然,这里和星苑市的许多洗浴中心一样,也并不靠大池挣钱。 一进门照例是大堂。大堂里摆着色调明快的布艺沙发,沙发下铺着图案雅致的纯毛地毯。沙发对面的装饰柱上嵌放着大屏幕的松下彩电。彩电后面是小巧的售票台,周围点缀着几棵生机盎然的绿色盆栽。和一般洗浴中心不同的是,这里的大堂绝对看不到闲坐的小姐。大堂是供顾客专用的。男服务生和女服务生皆是统一着装,看起来再正规不过。就连保安班的小伙子也都是身穿标志服,个个强悍威武,帅气十足。 来洗浴中心没多长时间,冷红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没有把握好当初的原则。事情并没有方捷描述过得那样简单,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简单。她频频地察觉,经常有男顾客从她的身边走过时,会有意无意地做盯她两眼,那种目光粘粘缠缠的,是男性特有的,带有玩赏性质的目光,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浑身不自在,这种目光让她觉得,仿佛她是一件可以被他们购买的东西,正躺在玻璃桌面的柜台里待售。  

第三章(2)

新的? 新的。 她还不时听到有男人这样议论她。她是新的,那么其他服务生就是旧的么?她只是个小小的服务生而已,即使是长得出众一些,值得他们这么关注么?有时候她被方捷临时派到餐厅帮忙,那些人说的笑话让她听得耳热心跳。按一些流行的说法,也算得上是性马蚤扰了。而最让她觉得困惑的是同屋住的雅娟和静静,有时候她半夜出来上厕所,常常会发现她们都不在屋里。第二天问她们干什么去了,她们就说去值夜班。 怎么没有我的夜班?她问。 你刚来,业务还不熟悉。到时候就会轮到你了。她们笑道。 有一次她打扫宿舍的时候在静静的床头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纸盒,盒面一对赤裸的男女正在热吻。旁边印着的字迹是“爱神避孕套”。她好奇地打开,看见的是一个个象气球卷一样的东西。盒背面有说明书,她看了一遍就全明白了。她迅速地把它放到静静的枕下。这是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该有的东西么?她真想当面问问静静,可是终究没有。静静不是冷紫,她知道。还有一次是她在大堂接到了一个找雅娟的电话,有人说看见雅娟在歌舞厅,她便来到了歌舞厅,一个大肚子男人正和雅娟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冷红想等他说完再喊雅娟,便站在了一边。 说是一个女人听说老公经常在外面找小姐,就雇了个私家侦探去跟踪。这一天,真的让侦探抓住了线头。先是老公来。男人用食指和中指在茶几上比画出缓慢臃肿的步态。他比画得倒挺象他自己。冷红想。 后是小姐来。男人比画出轻盈灵巧的女人步态。最后是侦探跟进来。男人又比画出曲曲歪歪鬼鬼崇崇的步态。过了一会儿,老公出来了。男人比画出的步态显得瘫软无力起来。小姐也出来了。男人显示出岔开双腿行走艰难的样子。侦探也出来了。这时候,男人忽然把无名指也伸了出来,用食指和无名指比做腿,而把中指高高地翘了起来。 怎么把这个手指翘了起来了?雅娟很纳闷。 是啊,怎么把它翘起来了呢?男人问道,猛然间捉住雅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内侧。雅娟尖叫大笑。 冷红呆了片刻,转身跑了出去。在售票桌前坐了很久,心口依旧砰砰乱跳。天啊,这是干什么啊。雅娟怎么这样?她还要不要脸? 她没想到,没多久,这样的事情就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在单间洗浴的客人有时候会在洗完之后要一些东西。一次,清爽五号的客人要水果,正好人手有些紧,方捷便让冷红跑一趟,冷红把水果送到了房间里,客人亲手接过来,他只穿着一件三角短裤。冷红放下水果就要走,客人喊住了她。 小姐,你喝茶么?他问。 谢谢。不喝。冷红说。 给你小费。男人递过一张钞票。 不,我不要。冷红拉开门,男人在她出去的一瞬间,把钱塞到她的手里,是一百元。冷红怔了怔,把钱塞回门缝里。或许,他真是个好人,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她想。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要烟,还是冷红上去送的。这一次他穿上了浴袍,冷红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便稍微停留了片刻。 先生还需要什么么?她问。 你做不做生意?男人问。 什么生意? 男人笑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说。 我真的不懂。我想,我不会做生意。冷红说。 傻瓜,只要是女人,没有不会的,只是你想不想做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真的没入门,男人走上前要我教你么? 不。冷红向门口退去。 我可是个开门高手啊。男人逼过来。 冷红拉开门,狂奔出去。一下楼她便找到了方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多注意自我保护就行了。方捷说服务行业免不了遇到这种情况。不过有损失就会有补偿,他没有给你小费么?这个客人一向很大方的。 他给了,我没有要。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就这些? 那还能怎么样?这种事情还能怎么去追究?方捷笑了你以为这是在学校么?丢了一块橡皮都会有人出来讲个说法?水至清则无鱼,社会上就是这样。你应该让自己的承受能力强一些。 冷红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再说下去,在方捷的逻辑里,肯定就变成自己的不是了。她不想和方捷辩论,她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辩得过她。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不是和这个逻辑打架,而是要彻底脱离这个逻辑。 她必须离开。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她必须离开,尽管方捷对她很好。——事实上,方捷对谁都很好。她的妆总是很淡,衣服也从不浮华和炫耀,说话轻声慢语,从没有见她大声呵斥过哪一个服务生。对谁她都是一幅关切自然的大姐模样。但是员工们却都很敬畏也。顾客们对她也很尊重。即使是熟络的男顾客,冷红也只见他们开开平常的玩笑,从没有过分的言语和举动。她似乎永远是谦谦有度,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姗姗而行,不急不徐,不紧不怠。她这种形象多年以后仍旧深深地烙在冷红的脑海里,使冷红明白原来一个女人可以表现的这样娇柔而不失刚硬,温和而不失威严,老道而不失诚恳,谨慎而不失自如。冷红知道无论方捷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女人,仅就外在体现而言,她也不失为一种风格。而且,是一种十分吸引人和折服人的风格。 ——也就是经历了方捷之后,冷红才开始学会了不轻易地被一些表层的风格所打动。也明白风格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内衣的东西,当内衣被当作外衣穿来穿去的时候,它就充斥了诱惑的前兆。 当然,离开显然是不容易的,冷红知道。她欠了方捷那么多钱,不还清就离开,也显得太没有情义了。然而,要是这么干下去,她算了一算,即使每月自己一分不花,只给家里留上一百五十元,也只能还上二百元。以这样的速度,还清五千元得用二十五个月,也就是两年多。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两年多,太久了。可是她有什么招儿能快点儿呢?这儿的工作虽然清闲,但是很绑人。她一刻也离不开,又没有分身术。 看昨天晚上的“星苑焦点”了吗?这喝盐水卖血还真是一条挺挣钱的道儿。那天聊天时,保安小许说。这一说象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心田。是的,为什么不可以去卖血呢?她的身体素质不错,又年轻,血液再力强,工作又这么清闲,卖完血就可以好好休息。条件多好啊。 她偷偷地去了一趟医院,打听了一下行情。然后,向护士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第三章(3)

你的血液质量很好。医生一边说一边瞟了瞟验血单还是b型的呢。b型的怎么了?冷红问。不常见呗。护士说你以前献过血吗?没有。冷红说。其实定期献血有益于健康。护士说。 我会定期来的,只要给钱。冷红在心里暗暗地说。 一般人的一次性抽血量是二百毫升。你的体质不错,b型的我们碰到的也不多。你能多抽点儿吗?只要好好休息,不会妨碍健康的。护士说。 冷红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护士抽了四百毫升。 下次抽血的间隔期是多长?冷红问。 半年。护士说。她狐疑地看了冷红一眼最少也得三四个月。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你可不要变成献血专业户啊。她说对别人不好,最主要的还是对你自己不好。你要是半年之内再来,我是不会同意的。回去后多买点东西营养营养。新鲜蔬菜、瓜果、鲜奶、鱼、鸡蛋、肉,这些东西都行。 冷红笑了笑。你放心,半年之内我决不会再来这里。她在心里说星苑市的医院多着呢。 这一次,冷红领了六百元钱。她没舍得买东西吃,只是睡觉。除了出虚汗,她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两个多月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就去了另一家医院。又过了两个月,她又换了一家医院。这一次,她晕倒在公共汽车上。 售票员从她的口袋里,找到了几张验血单,还有一张方捷的名片。 不就是想还钱吗?用得着这么急吗?方捷心疼地责怪着,让人把冷红安置在三楼的浪漫二号就在这里住一夜吧,反正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最担心的是宿舍离厕所太远,你身子虚,怕伤风。在这儿半夜就不用往外面跑了。哪怕明天好点儿了再搬出来。方捷又安排厨房给冷红做了小灶,看着她吃下,又亲手给她冲了一杯果珍,看着她喝了,才走出来。 冷红很快睡着了。这一夜,她睡得昏昏沉沉地,还做了许多让她不好意思的梦。后来,她似乎觉得身上有一丝异样,可是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第二天早上,她终地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赤裸着。身下的床单上,有一小滩一小滩梅花样的血迹。而她的例假,才刚刚过去几天。 她失身了。  

第四章

晚自习下课之后,冷紫常常要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儿。解放了的同学们尽情地嬉戏打闹着,不时掀起一阵阵透明的浪花。而冷紫始终静如碧玉。她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倾听着同学们的笑声,忽然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相互真正沟通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小。几乎每个人快乐和悲哀的出发点都是不同的,谁和谁的心情都不可能重合。就象成绩是许多同学的弱点,钱却是她的要害。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说“生意钱一阵烟,庄稼钱万万年。”可是她知道,单凭着庄稼实在是赚不了几个钱的。要不然父亲不会为了挣几个装卸费而丧命,姐姐也不会抛下万万年的庄稼钱不理而去城里打工。为了省钱,瘫痪在床的妈妈总是舍不得吃那本来量就不足的药。为了省钱,姐姐从城里的油厂里买了许多廉价的下脚料自制成肥皂使。为了省钱,她和姐姐的胸罩和内裤都是姐姐用旧布摸索着做的。为了省钱,她们在拆洗被子的时候甚至不敢使劲地挑被上的线,她们尽量完整地把那些旧线拆下来,缠好,等到缝被的时候再用。每个人都以女人特有的细心节省着。而她呢?无论时间多么紧张,她都会赶回家吃饭,从没有进过学校的餐厅。无论同学们吃什么零食,她都不会瞧上一眼。毫不夸张地说,她从没有花过学习之外的一分钱。她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在这里学习的资格是妈妈和姐姐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不,不仅仅是牙缝,甚至可以说是生命。 也因此,每次开口向姐姐要钱,她都觉得脸皮象被滚烫的烙铁烧着了一样。而每次,冷红都只是两个字“多少?” 同桌杜言的桌上放着一本收,是三毛的《花落知多少》。“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如此单纯美丽的诗句,却让冷紫涌起一种难言的伤感。 多少?多少?还要多少? 谁知道啊。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人少的时候心静,可以高效率地学习一会儿。冷紫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光。其实象她这种情况,留校住宿最合适,可她舍不得交住宿费。而且她还得在晚上照顾妈妈。在学校里多呆一会儿,条件好,气氛也好,还可以给家里省点电费,她很满意自己的算计。——其实,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原因,如果姐姐在家,她怕自己潜心攻读的情景会刺激姐姐的神经。无论她的运气如何好,终归是姐姐的付出为她做了铺路石,这是永远让她硌心的事实。 还不走么?十点半了。张朝晖走过她面前时,轻轻地说。 就走。冷紫说。 张朝晖走出了教室,冷紫又呆了几分钟,才匆匆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她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出了校门,拐到校门东侧的成功路上,一眼就看见了在一家书报亭边站着的张朝晖。她没说话,只是快速地蹬着车。张朝晖紧紧地跟着。 这种情形已经维持了将近一个月了。张朝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的座位在她的后面,两个人平常话不多。冷紫和男生打交道总是很腼腆。 给你讲个笑话吧。张朝晖自顾自地说知道四班的文娱委员叶潇吗?就是去年和我一起主持过五四联欢会的那个女孩子。上星期她收到了一封求爱信,是一首情诗,我给你背背。 张朝晖清了清嗓子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 我就爱上了物理 因为我明白了什么才是 真正的万有引力 我的生活失去了公式 全是因为你的眼睛融汇了电流的神奇 我的热度无法使用温度计 全是因为我血液里都是爱情的超导体 啊 如果你明白我的心意 就请你给我一个甜蜜的轨迹 哪怕它通向的是无底的深渊 我也已经具备了陷入的勇气 谁这么捣乱?冷紫笑起来。自从父亲去世后,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据说是一个女生在愚人节写给她的。 你怎么知道的?冷紫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全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知道。张朝晖说你是那百分之零点一。他顿了顿你的心情似乎总是很不好。 冷紫沉默。 你的家庭负担是不是很重? 不关你的事。冷紫粗暴地说。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见过这么穷的人,好奇是么? 张朝晖“吱”的一声刹住车闸,横在冷紫的面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冷紫的口气软了一些。她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敏感和刁钻。 我听说过你爸爸的事。张朝晖小心地看看冷紫。 我妈妈也瘫痪了。冷紫说。她的口气突然平静下来。人们在向别人诉说苦难的时候,常常会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喋喋不休痛哭流涕,一种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冷紫属于后者我姐姐你也知道吧,原来在三班的那个。常常有人把我们弄混。她退学了。为了我和妈妈。所以,现在对我来说,除了学习,任何快乐都是奢侈的。有时候笑一笑我都觉得是一种罪过。套用一句最俗的格言就是,我的幸福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其实你的这种心态也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张朝晖说你背的包袱太重了。 我宁可重一些,这样我会觉得好受一点儿。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大青庄村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纯净的夜色中,他们都不能完全看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敢互相正视。他们短短地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沉默中,他们清晰地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刚刚发出绿芽的柳枝在他们头顶上轻轻地拂动着,如春天伸出的温柔的手。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感谢你。冷紫终地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我知道你已经交了住宿费。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天天回家的。——前一段时间,邻村的一个女孩子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被人强犦了,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已经被迫休学。 你只说对了一半。张朝晖笑了我并没有天天回家。既然我已经交了住宿费,就一定得在学校住下去,不然学校和家里都不会放过我的。我之所以天天送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锻炼身体。老师不是说了,要我们德智体全面发展么? 冷紫笑了笑。那笑容是无声的,但是张朝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浸人心脾的甜美。  

第五章(1)

冷红缓缓地用那个染着她鲜血的床单裹住身体,忍着撕裂般的疼痛,一步一步地走到卫生间,打开化妆镜上面的灯,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知道自己是美的,但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从来没有怎么特意地关注一下自己的美。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另外,还有着许多漂亮姑娘对自己的天生丽质所表现出的那种似乎不以为意的洒脱和骄傲。但是,现在,她想好好地看一看自己。 和许多女人一样,她的脸部最好看也最让人砰然心动的地方就是眼睛和眉毛。有的女人眼睛好看,象一汪湖水,但是眉毛却不尽人意。不是象长满松树的小丘陵遮住了湖水的波光,就是象秃秃的矮峰了无情趣。要么就是纹过的眉毛,象山的赝品,无神无彩。冷红的眉毛却是天作之合。青山秀丽飘逸,秋水盈盈荡波,水边没有一棵杂草,山上也没有一块突石。她的鼻子玲珑高挺,嘴唇原本是红润的,但是现在却十分苍白。颀长的脖颈下是有些单薄的肩,两条结实白皙的胳膊紧紧地搂在胸前。 她缓缓地打开了床单。以前,她从没有这么端详过自己的身体。她不敢,也不好意思。她对自己身体的很多部位甚至还是陌生的。可是,现在,她想认识认识她的身体,她的陌生而亲切的身体。她的ru房刚刚开始饱满起来,象正在打苞的白荷,又有点儿象偷偷结子的莲蓬,总之是水中的精灵才会拥有的滋润和丰盈。她的||乳|头是一团胭脂色的桃红,仿佛是花瓣尖儿上聚集着的正待铺匀的那一抹笑容。她的肚脐眼是那么干干净净,好象是秋天田野里盛开的粉黄|色的小菊花。又好象是一只浅浅的小酒杯,或者是一个醉人的小酒窝。她腰部的曲线是简洁而流畅的,如同画家在素描纸上随意留下的天然而又无可挑剔的一笔。她的小腹则是一块平坦的园地,弹性而富有光泽的皮肤仿佛在预兆着许多生命的可能。而她最神秘的地方,只有一片淡黑色的卷曲着的细茎草乖乖地伏在那里,仿佛在守护着什么,又仿佛在预备承受着什么。 这就是她的身体么?这就是她浸透了一梦梦的爱情未来还没来得及羞涩交付的身体么?这就是她挥洒了一雨雨的咸涩汗水也不曾想过要拿去交换什么的身体么?这就是她输出了一脉脉的鲜红血液也不曾想去要拿去作价诱惑的身体么?她一直以为这是她灵魂的载体。她一直觉得什么都不能和这个身体相比。她一直那么深深地为自己欣慰着,骄傲着,觉得在身体这个问题上,自己为自己做了具有最高价值和最本质意义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仿佛自以为建起了一座坚不可破的城池,自以为吊桥高悬,城门紧闭,自以为敌兵都在城外攻城。然而,现在,蓦然回首,她却看到,满城驻扎的都是浩浩荡荡的敌兵。——而最最可笑的是,敌兵是怎么进来的,城池是如何陷落的,她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抓起床单,迎着阳光,看着那一小滩一小滩的血迹。血迹早已经凝固了,宛如有人失手打翻了的朱砂颜料,深浓的色点儿洒落在了宣纸上。既有着毫无章法的纷乱,又有着无法调和的僵硬。 这就是从她身体中流出的血吗?这就是她少女生涯结束的见证吗?是这样吗? 不。 是谁设计了她?是谁玷污了她?是谁作践了她?是谁欺侮了她?是谁杀死了她清清白白的身体?是谁让她失去了她最珍视的宝物?是谁在她同命运进行艰苦抗争的时候,又对她重拳出击,把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千百条思绪如同汩汩淌来的千百条汽油小溪,万流归宗,汇成一条汹涌湍急的汽油大河。这条大河一触即发,而一发就会成为她世界里最迅猛的烈焰。无数个喷涌的念头从冷红的脑海里狂泄出来,象山洪爆发。而在这爆发的山洪中又有大股大股的岩浆正在飞速运行。这一切水和火,都聚集在冷红的胸膛里,让她感到一种致命的窒息。她使劲儿地揪扯着脖颈,仿佛喉咙里有一块巨大的浓痰正在迅速地凝结。 她想狂喊。她想大叫。她想杀人。 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方捷走进来。冷红没有看她一眼,仍旧裹着那个床单,保持着自己原有的姿势。 冷红。方捷随手关好门,轻轻喊道。 冷红不做声。 冷红? 冷红如雕塑一般。 冷红,你没事儿吧?方捷走到冷红的身边,轻轻地摇着冷红的肩膀,神情略微有些紧张。冷红觉得滑稽极了。她简直想笑。 冷红,你说话呀。方捷用恳求的语气说。 冷红甩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方捷下意识地捂住脸,却沉默着。她的沉默让冷红更是心如明镜。 两个女人又陷入了真空般的沉默。 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方捷终于说那个人刚刚给我打过电话。 他是谁?冷红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可怕。 你先听我说…… 他是谁?!告诉我!!! 方捷久久地看着冷红。冷红也毫不回避地看着她。汹涌的汽油河里巨浪翻滚,冲击着最后一道阻燃的堤坝。而方捷的眼睛,却堆满了皑皑的冰雪。那冰雪是如此地坚厚,不容易被浪峰打透。 有用吗?方捷终于先转移了视线。 冷红没有回答。她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有用吗?方捷又问。 冷红低下头,目光落在床单的梅花血迹上。 有用吗?方捷的口气又恢复了以前的沉稳。 有。冷红说。 有什么用? 你的耳朵配听吗?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方捷的脸上平静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听出冷红的鄙夷你可以告他,也可以告我,不过告之前你也要准备好在身败的同时也面对名裂。你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报复他,打他,甚至可以暗杀他,不过同时也要准备好去坐牢。无论你是哪一种选择,你肯定会把自己赔进去。也许你觉得同归于尽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妈妈和你妹妹怎么办?方捷顿了顿其实,即使知道了他是谁,昨夜的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你就是今天晚上结婚,也……和昨天不一样了。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那个男人无非就是个男人,但是你的失贞却是已经铁定的第一事实。这个事实不容更改。你首先要面对的,应当是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我正在面对。 不,你没有面对。你只是在愤 怒。方捷说有时侯,最保贵的东西一旦成为历史,就只有在回忆中才会有价值。但是,我们不能靠回忆继续以后的生活。我所说的面对,就是让目前的事实具有最大的价值。  

第五章(2)

别说了。我不想听!冷红捂住了耳朵。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方捷说得有点儿迷乱了。汽油河流由于方向不明已经开始静止,并且正在一点一点地往空气中挥发。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实诚的人。所以我才对你这样实诚。方捷坐在床边,轻轻地整了整冷红的头发对真人我从来不打诳语。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是刚刚才知道。不过,这确实也应该怪我,我答应过把这间浪漫二号包给人家住两个月的。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来住,我就忘了。昨天看你那么虚弱的样子,我就想让你好好休息一 下,没想到就这么巧,他恰恰就回来了,而且还喝多了酒。现在,他也很后悔…… 他怎么会有钥匙?冷红寻觅着谎言的缝隙。 我们这里有规定,包房的客人在包房期间都可以持有一把钥匙的。 他是谁?!冷红又抑制不住地问。她找不出破绽,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圈套。 你真的要知道吗? 我要知道。 也许,现在我来要求你的理性是太过分了。可是,我还是劝你不要冲动。方捷说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我已经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还怕付出什么?冷红觉得方捷的话简直是荒谬之至。 方捷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好象都喜欢用最字。因为他们不明白在第一个最字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最字。她摩挲着冷红身上的床单你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吗?想吗? 冷红沉默了。是的,她不想。报纸电视上每每说起犯罪分子辣手摧花而许多受害女子因顾及声誉含羞忍辱的事情就大有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之意。她现在才明白,那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同时也明白,原来自己也不过是茫茫尘世中最凡俗的一例。 既然不想,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如何面对这已经降临的灾难,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如何使目前的事实拥有最大价值的问题。 什么价值?钱吗? 方捷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可我不是妓女!我不卖!我失去的千金万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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