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1/2）

天天早晨，姜霞都要陪着她老爸到四周的公园里散步。她曾邀兰子一起去，说公园里空气好，兰子不信她的话，说，空气再好也得我们乡下的空气好。

早餐弄得太繁琐，除了面包、牛奶，尚有那煎得半生不熟的鸡蛋。兰子总以为有股牛臊和鸡屎味。

兰子去了厨房，见“李姐”正在煎鸡蛋。她不能叫“李姐”，问：“小李，有剩饭吗？”“李姐”说：“得呢，他们不呷剩饭的。”接着又问一句：“你问剩饭搞么哩？”兰子说：“这些工具我呷不惯，炒碗剩饭呷要好得多。”

“李姐”原以为兰子是姜霞请来“抢”她“饭碗”的，所以初次晤面临她有些敌意。当弄清她的身份后，也不得差池兰子多了份热情和尊重。

“小李，你老家是那里的呀？”兰子问。

“是甘源洞的。”“李姐”说。

兰子晓得甘源洞在靠南方的山冲冲里，离市里有八、九十里。她听保姆说的是夹生的“普通”话，原来也是当地人啊！

“家里有两个细伢崽念书，男子身体又欠好，我措施，只有出来找点事做。有的主家太厉害了，把保姆不妥人看，稍微有点事做好就要扣人为。徐市长一家人对我好呢！人为出得也比别人家高。”听到当地话，兰子有种亲切感，这种亲切感也加深了兰子对她的同情。

徐建清早就出门了，说是要赶到省城乘飞机去外地出差。姜霞陪她爸爸散步还没回，保姆将面包、牛奶和煎好的蛋饼摆在餐桌上。

“要不你老先呷吧？”“李姐”对兰子说。

兰子说：“那我们先呷哈！”“李姐”说：她不能先呷呢，这是做保姆的规则。兰子不晓得这规则是哪个定的。

吃了两片面包，喝了杯牛奶，兰子感应肚子饱了。

怪不得城里的人饭量小，是琐屑的工具吃得太多了！

老姜将一天的生活部署得井然有序：早晨散步，上午看书看报，午饭后小睡一会，下午练练书法，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后就回房间写自己的回忆录。兰子过得很单调，她不愿意下楼，因为站在那白铁皮屋子里一上一下让她头晕。她曾对“李姐”开顽笑说：乡下人天生享不得清福，这么呆下去自己会呆出病来。

更多的时候，兰子站在窗户前俯瞰外面的风物。都市还没睡醒，晨曦就已经透过玻璃，在地板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疲劳的都市进入迷蒙之时，太阳却稳稳当当坐在红云之上，侧脸眺望着窗棂。楼下纵横交织的街道特像田埂，离隔一垅垅整齐的秧田，唯一多出的，是街面上挤在一起，徐徐爬行的、大巨细小的甲壳虫和蚂蚁样的人群。哪怕是在晴朗的时候，远处的山峦也是墨黑的，远处的湖面像是被牛脚踩出的、污浊的泥潭。总之，她以为这里昼长夜短，没日没夜的喧嚣嘈杂，让自己找不到片晌清静的时候。兰子实在想不出城里有什么好。

兰子总共下过两次楼。一次是伤风了，她说弄点生姜红糖水喝喝就会好，可姜霞非要带她去医院，花些冤枉钱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还提回来一大袋子中西药。再一次就是“李姐”有事回家了，兰子说让她来做饭菜，姜霞不愿，拉着兰子和老姜去茶酒楼用饭。那茶酒楼的房间不大，两张牢靠的长条皮凳，中间是张长条桌。姜霞一人占着一条皮凳，让兰子与她爸挤在扑面坐着。这顿饭，吃得兰子满身不自在。

兰子想回柴禾村，姜霞差异意。姜霞说，我保证你那屋子没人能抬走呢。

趁姜霞上班，兰子给卫民打了电话。她身上没有回去的车票钱，想要卫民来接她。

卫民说，这段时间很忙，脱不开身，等忙完段时间，我再打你这个电话接你，好不？

兰子能说欠好？

相处了一段时间，兰子与“李姐”很聊得来，对老姜也没有了当初的敬畏和生疏。姜霞十分满足这种和谐融洽的气氛。

徐建事情忙，很少空闲在家，姜霞也习惯了，现在更况且有“干妈”在，她丝毫没有无聊、冷落的感受。

今天是休息日。吃完中饭，姜霞陪兰子说了会话，就挽着兰子胳膊来到老姜睡觉的套间门口。

姜霞轻轻地敲门：“老爸，睡醒了没？”

门打开了，老姜身着白衬衫，外面套件浅灰色的羊毛马夹，两只袖子高高挽起，显得特别精神。他见兰子也站在门口，连忙说：“小郑啊，请进来坐！”

姜霞看这架式：“又在挥毫泼墨啊？”她退却半步嬉皮笑脸地对兰子说：“干妈，我爸只请你进去，不要我进去呢！”

这话让老姜和兰子都显得尴尬。

兰子随姜霞进入老姜书房。书桌上平铺着一张写了几个大字的白纸，毛笔搁在砚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