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开始.
人活一辈子为个啥?不就是为个儿儿孙孙、枝枝叶叶么。唉,我跟死也没见上个孙子,路大啊,路大啊,你说你,你怎么就连个婆姨也问不下。老路家就在你这断后了,你看你,把你大急死了。跟死还见不上个孙子,毛格楚楚的孙子呀、毛格楚楚的孙子呀、毛格楚楚的……
路老汉,路平老汉,一辈子就这样收尾了。在临年腊月殁下了。
(大,da,陕北方言,爸爸的意思。)
一
"你爸殁下了?"他问我。明知故问,你妈bi的,不是我爸殁下了,是你殁下了。借个簸箕还这么婆婆妈妈的问长问短,给借就借,不给借算了,我又不是借不下。
我说:"殁下了。"
他又说:"你爸是夜黑里几点殁下的?"
这还没完没了了,不管是几点,一点也好,两点也好,就是死了么。我说:"就在夜黑里半夜三点多。"
在寒窑里磨叽半天,总算给我递得手里了。要走了要走了,他还又说:"你爸这一辈子也没好活,到死也没见上个孙子。唉,你说你这娃娃,好优劣坏也问个婆姨给下个崽么,让老人兴奋兴奋。"
哎呀,这鬼老汉倒是说的轻巧。好优劣坏问个婆姨,似乎这世界也是你的,大公路上见个女人就是你婆姨,你那么随便人家也就那么随便吗?把你说的简朴的、随便的、能的。你说的那么好,那你去拉回来几个,我看看,看人家不把你脑打烂腿打折。
我说:"唉,孙子是见不上了,没婆姨哪能下崽,你以为你是神神。"就看不惯这些说凉爽话的人。
他还说:"你也三十几的人了,能行动了,早能行动了。"
妈的个bi,你娄拐子就会指教人,你说你有什么指教人的本事了。不看看个自,也不看看个自家里那几团货。直往下养了,养下就好了,现在三个小子长的也老高高价了,说话做事二百五的劲大了。人家谁不说是八成着了。现在说我了,先把你家的那三个王老五骗子小子解决了再说。
我实在是不想再听了,我赶忙的把簸箕借来,家里人家资助的婆姨女子还要用了,要簸米了,米簸好我还要去碾子上碾,碾好蒸,蒸好还要炸。软格溜溜的油糕就是要在埋我爸的时候吃了,给你们这些人吃了。你说你磨叽上个没完,说我的亲事,有用吗?就算说到明年,我爸已经殁了。尚有,你一个男子家磨叽的比个婆姨女子还厉害,谁有时间在这里和你闲聊了,我还要埋我爸了。忙着了,忙着往土里埋我爸了。
我说:"大叔,我忙着了,我先走了。"拿上簸箕赶忙走,太阳已经冒花了,把个黑阴阴的世界照的是通灼烁。临年腊月,你说你老家怎么就不坚持的把这年过了,多活几天就把你难成那么个,一天也不等就赶着要死。你在世肯定说:"天不让活了么,你以为我想去死了。"唉,对,天不让活了,不怨你,你躺在那凉哇哇的门扇上舒服的,把我却忙的长上八只手也忙不外来。
"嗯嗯,赶忙去,幸亏你爸尚有你这么个儿了,否则这就贫困了。"他还说。还真的没完了,有什么意思么,似乎还幸灾乐祸了。你也就是一个拐子,这庄里谁不说你是个溜钩子,耍嘴皮子厉害,也是个怂人,怂的一枝也没有。我爸有我这么个儿子怎么了,怎么说我这也是我爸亲生的。你那几团货还不晓得是不是你的,就你那婆姨嫁汉快的马也撵不上。
"叔,到时候你们早早家来,到时候人多的我就不叫来了。你们自己来,给你们家三个小子也说下,叫他们资助了,早点来。"我路大实在是不想说了。我就弄不懂我爸是怎么想的,就我一个还给我起个名字叫路大。你大不大也就一个,大也是你,小也是你,巨细都是你,怎么就不叫我路小。唉,无所谓了,巨细都一样。
妈的个bi了,借个簸箕借了这么半天,给借就借,不给借就算了,痛痛快快的一句话的事情,硬是磨叽了这么半天。我还忙着了,又差异你。我要忙着给家里送簸箕了,都在家里等着了。土窑里等着了,等着簸箕簸米,做成油糕,在埋我爸那天好给你们吃了。
我就气冲气冲的往回走,拿着簸箕往回走。太阳照着,我走着。照着,我走着。照着,我走着。我就气冲气冲走着,气冲气冲走着,气冲气冲走着,我忙着埋我爸了,我爸殁下了。我爸殁下了,殁下了,殁下了,你们都晓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