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召应料难当(2/2)
说话间,已有宫女放好了脉枕,太后也不坚持,伸脱手腕放在脉枕上,笑道:“那好,今次就看看皇儿请来的小神医的本事。”
甄生实是心虚已极,她医道本浅,正欲装模作样审视一番,瞥眼间忽见太后指上所染的一种极为艳丽的丹寇,脑中马上闪过谜底。她垂下双目,不动声色地切了脉,抬头欲言又止地望向仁宗。
仁宗会意敛笑,扬手挥退殿中众人,只留太后贴身的刘宫娥和自己身边的陈公公伺候,沉声问道:“梦晓,如何?”
甄生微微迟疑道:“回皇上,太后凤体并无大恙,只是这指上丹寇,恐有不妥。”
太后翻转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不明所以地问道:“有何不妥?”
甄生欠身道:“敢问太后,这丹寇的方子中,是否含有瑞香、夹竹桃、洋金花?”
太后沉吟片晌道:“不错,哀家新得的这方子里确有这三种花的汁液,这些花色泽艳丽,且往日其他方子中也曾用过,似乎并无不妥。”
甄生道:“三味脱离,倒无大碍,只是合在一起,便成慢性的致幻之物,一时半刻并不显效,但若恒久使用,则徐徐渗入肌理,令人神情萎顿模糊。敢问太后,这丹寇是否已用了有些日子?”
太后面色一变,立时道:“不错,确是用了月余才突感精神不济,初时也未在意,只是迩来越发厉害了。”
仁宗面色一沉,急道:“梦晓,可有治愈之法?”
甄生忙宽慰道:“皇上请放心,太后幸发现得早,只需连忙停用此物,安养一段时间自可不药而愈,通常如能多食用些胡桃、柑橘等物,则更有益助。”
仁宗蹙眉道:“认真无碍?”
甄生躬身道:“是。请皇上、太后娘娘放心。”
仁宗这才点颔首,沉思道:“母后,不知这丹寇之方乃何人所献?”
太后想了想道:“月前温嫔和董婕妤来哀家这里闲坐时无意谈起,她们自己用了极好,这才献给了哀家。”
仁宗默然不语,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少顷,方低声交待了身旁陈公公一些事情,后者连忙退了出去。甄生意料仁宗应是要漆黑彻查此事,他不治那两个献方之人的罪责,想必她们才是别人真正要谋害的目的,太后不慎被牵连在内,反而救了这二人一命。这些后宫争斗,她避之惟恐不及,当下只当全无所察,退到一旁静候。
仁宗交待完,又向刘宫娥付托道:“去为太后备水净手。”
刘宫娥连忙应命而去,仁宗方放缓了神情,恍若这段插曲并未发生一般,依旧温和隧道:“母后无恙,皇儿也就放心了。这小神医还可堪一用吧?”
太后闻言笑道:“皇儿所荐之人确是特殊,你叫什么,上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甄生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仁宗,获得对方一个“且放心”的眼神后,方惴惴上前,垂首道:“民女梦晓,请太后安。”
“梦晓……”太后笑着将她名字轻念了一遍,正待出言褒奖,眼光突然移到了她腰间玉佩处,凝思看了许久,方望了仁宗一眼,敛了笑意道,“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甄生一怔,岂非这玉佩有何不妥?当下如实道:“回太后,是圣上所赐。”
太后凝思不语,微利的眼光将她上上下下审察了好一会儿。甄生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忍不住又想用眼光再向仁宗求助,却听太后转而问道:“你祖籍那里,家中尚有何人?”
甄生遂把向包拯所说之言语重复了一遍,太后听罢,沉声道:“如此说来,你是江湖子女?你与圣上又是如何相识?”
甄生以为太后言语越发希奇,却丝绝不敢怠慢,小心地斟酌着说话道:“回太后,民女是在益州得见天颜。”
太后闻言转望向仁宗,后者浅笑道:“当日石贼起义,多亏梦晓救朕,且连日勉力相护,这才使朕平安回京,实在功不行没。”
太后沉吟良久,终幽泳了口吻道:“也罢,她虽身世低微,可是既有如此大功,也就破例一次,皇儿暂且封她为妃吧,未来若有所出,再行提升不迟。”
此言一出,于甄生无疑是晴天霹雳,原本还说得好好的,怎会突然扯上此事?甄生求救地望向仁宗,却见他正低头沉思,全未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太后的旨意又不能不复,只得把心一狠,跪下道:“求太后恕罪,梦晓……不敢领命。”
但听“啪”的一声,太后在桌上用力一拍,怒声道:“怎么,岂非你还坚持要皇后之位不成?”
甄生心下更急,正欲辩解,却听仁宗温和的声音响起:“母后息怒,梦晓不愿入宫,朕早已知她心意,母后若是要赏她,不如赏些此外吧。”
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皱眉道:“她既不愿入宫,皇儿又为何将那羊脂凤纹玉赏给她?岂非忘了此乃先皇留下,让你给予正宫皇后之物?”
甄生蓦然抬头,惊诧地望向仁宗。便在此时,那刘宫娥正巧带着几名宫女,手托铜盆、巾布、皂荚等物躬身而入,仁宗遂道:“母后,此事容后再谈不迟,眼下先将这毒丹寇除去才是要紧的。”
太后略一颔首,由那些宫娥伺候着净起手来,仁宗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甄生,半揽着她肩头道:“梦晓,先让她们带你回侧殿休息,其余的事朕自会向太后分说清楚,你莫畏惧。”
甄生点颔首,一时心绪极乱,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仁宗又儒雅一笑,在她耳边轻柔低语道:“那日朕身边并无余物,才将这玉作为凭证给了你,没事的。”
甄生但觉耳边一阵温热,耳根情不自禁地红透了,忙垂下脸点了颔首,逃也似的随着侍女退了开去。
望着她急遽远去的背影,掌上仿似仍留有那轻柔的触感,仁宗唇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听太后轻咳了一声,颇有些不悦地说道:“皇儿,你身为一国之君,怎可为一名女子所惑,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来。”
仁宗浅笑不语,上前取了布巾,亲自为太后擦去手上的水滴,太后叹了口吻,不忍再训斥儿子,好言劝道:“她只是个江湖女子,未经修养,不识礼数,如何能够母仪天下?你若喜欢,收入宫中也就而已。”
仁宗将布巾放下,待那些宫娥退去,方正色道:“母后放心,儿臣心中自有分寸。只因日前从包拯口中得知,她对时弊颇有看法,虽为女儿身,却是个不行多得的贤才,朕才忆起昔日这人来。”
太后不甚赞同隧道:“常言道,女子无才即是德,天下大事自有你们男儿处置惩罚,女子温柔持重、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哀家看她单纯可爱不及庞贵妃,端庄贤淑不及郑德妃,怎么说也不行将后位传于她。”
仁宗若有所思地轻笑了下,温言道:“皇儿剖析得。”
太后不甚放心地皱眉道:“哀家不明确,你既喜欢此女,何不下旨将其收入宫中,反将凤佩赠她,此事办得甚不妥当。”
仁宗道:“强得的未免无趣,此等不驯女子,令其心甘情愿才好。赠佩不外手段而已,皇儿断不会因女色误了国家社稷,还请母后放心。”
“好!这话可是皇儿自己说的。”太后闻言容色稍宽,道,“那哀家他日便替你做主收了她,皇儿到时切莫忘了今日之言。”
仁宗喜道:“如此多谢母后,君无戏言,孩儿绝不立她为后即是。”
太后欣然笑应,又说了会儿此外话,但觉有些倦了,这才由人搀扶着入内殿休息。
仁宗独立殿中,轻笑着摇了摇头,一切皆在自己意料之中顺利举行,梦晓,这一次朕定不会再放过你!
附注:
这丹寇之方乃笔者杜撰,勿以为真,然夹竹桃、洋金花(曼陀罗花)等物确有刺激神经系统,长时间闻之使人续急促,精神衰弱等效果,不宜在室内养殖。
依照史实,李妃虽为仁宗生母,但早逝,刘后职位至死未曾动摇,狸猫换太子乃后人杜撰,但此文却依《包》剧行文,故而选择了后者说法,特在此点出,以免误导读者。
卷四终,全词重新整理如下:
风入松*秀木
自甘求贬又何妨,惭陋莫彷徨。
十年君子千钧诺,牢中宴、别意行觞。
蕙质牵缘身倦,澹泊安隐寻常。
从来侠者俱仁肠,须慎诡贪狼。
颖脱才露光华皎,连环误、寒彻凝霜。
蒙信方知情重,隆召应料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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